第9章 推波(1 / 1)

皇上欠身看了看徐昭仪抬起的脚腕,脸上露出几分不悦,“没事跳什么百索,好端端伤着了筋骨是好玩的?”沉了半晌,又道:“可还疼?”

徐昭仪坐在皇上身边,扯着皇上的衣袖轻轻摇拽,“本来是疼的,皇上一来立马就不疼了。”

“贫嘴。”皇上绷着脸道,“是真摔着了还是假摔着了,是不是就哄着朕来看你?”

徐昭仪忙又提着裙角将腿扬起来,嘟着嘴好不委屈地说:“臣妾哪敢欺君呐,是真摔着了。不过派人去给您传信儿确是臣妾的主意。皇上都好长时间没来看臣妾了。”说着,身子柔柔一歪,倚靠在皇上的臂膀上,抬手张开五指,“都有五天了。”

佳人在侧,身躯娇软,皇上的脸渐渐如消融的冰雪,缓缓露出好颜色,伸手将徐昭仪的手拉过来轻抚,“太医来看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开了散瘀消肿的药,让好生养着。”

皇上嗯了声,“伤筋动骨一百天,正好让你安分些。前两天是不是又和良昭仪置气了?你也是,朕一两个月才去她那里一回,你也要拈酸吃醋,仗势欺人的本事天天渐长。”

徐昭仪撅撅嘴,“那也是皇上纵的,横竖皇上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个儿的脚,怨不得别人。臣妾仗谁的势?还不是皇上的势。”

皇上敞亮地笑了两声,“合着还是朕的不是了。”

“就是皇上的不是,不过臣妾喜欢。”徐昭仪娇嗔地笑着,随即嘟囔起小嘴,“但臣妾有件事要求皇上。”说完,见皇上唔了一声,这才说道:“臣妾求皇上今后不要再赏臣妾什么精致菜肴和特色点心了,臣妾不吃了,臣妾要减肥。”

皇上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上下看了眼徐昭仪纤瘦的身材,蹙眉道:“这怎么说的,瘦成这样还要减肥?”

徐昭仪的小嘴嘟得更高了,“臣妾今日见着皇上刚指给宁王的王妃了。”

皇上闻言,几不可见地变了下脸色,“哦,那又和你减肥什么关系?”

徐昭仪将眼角的余光收回来,幽幽叹了一声:“臣妾一直认为自己个儿也算花容月貌的,今儿见着宁王妃才知道什么是仙姿玉色,凡人根本比不上的。那容貌,那身段……都怪皇上,时不时就赏臣妾一些菜肴糕点,臣妾都吃胖了,跟宁王妃的腰一比,那就是树干和树枝的区别。呜呜呜,臣妾要减肥,臣妾也要那树枝子似的身段。”

皇上经徐昭仪一说,脑海中浮现出尚心的婀娜身姿来。虽说良家女都统一穿着同样的袄裙,但别人穿是如同十人,尚心一穿就如翩翩仙子。在澄瑞亭遴选的时候,跪下去只觉得弱柳迎风,等到了近前,玲珑有致的身段简直咄咄逼人。树枝子?不不,那可不是树枝子,是慈宁宫里那尊细颈珊瑚红的花觚。腰肢盈盈一握,可女人该有的地方却并不盈盈。

只可惜……

皇上舔了下稍有些干的嘴唇,笑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也说那是仙人之姿,凡人不可比拟,还跟她比什么。朕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徐昭仪的心向来波澜不惊,可此刻也起了涟漪。皇上说得不在意,可听者却是玩味无穷——不让比,是因为比不过吧。凡人怎么能跟仙人比呢,多不自量力。她就算再怎样努力,也终比不上仙人的一根小手指头。

徐昭仪仍旧笑着,只是心中丘壑。

皇上见她笑而不语,自己找了话说:“今儿见着宁王妃了?哪里见的?”

徐昭仪笑得越发肆意了,眉眼荡着柔情,莞尔道:“刚还见过,就在前面姐姐那里。姐姐见指了婚,就想将人叫过来瞧瞧,顺便叮嘱一两句……”她忽而止住了话头,眼睛提溜转了两下,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摆出个灵动俏丽的模样来,凑近些小声说:“皇上不是知道的么,宁王和宁王妃早就暗结情愫。虽说皇上心疼他们,给他们恩旨赐婚,可良家女私下里和皇子不清不楚,终归不妥。姐姐也是好意,想在大婚前立立规矩。”

皇上心中一动,“立立规矩?”

“姐姐毕竟是宁王的母妃嘛。”徐昭仪说,“倒是宁王妃,那小脸倒真是吹弹可破,臣妾从姐姐那里走的时候,宁王妃的小脸红得都要渗出血珠子来了。哎呦,脸皮子这么薄,现下都该哭了吧。”

伴着徐昭仪幽怨的一声长音,皇上只觉五脏六腑都不舒服起来,似有一口浊气在身体里游走,窜到哪里,哪里就烦躁。

徐昭仪的眼风扫着跟前这位多情帝王的脸,知道他坐不住了,抿着嘴角推动了一把,“臣妾有些挂心,要不臣妾还是过去瞅一瞅吧,万一姐姐不当心有哪句说得重了,宁王妃再生了闷气——那对身子可是不好的。”说话间就要站起来。

皇上抬手按住了她,“太医让你好生将养,你就别动了,朕去瞧瞧,正好有事要和皇贵妃商量。”

“那皇上过去,要是瞧着宁王妃不好,可要多看护些。”

皇上走得毫无留恋,因为心头好占据了神智,这承乾宫的后院就只能撇下了。徐昭仪看着炕桌上皇上连动都没动一下的茶盏,心里发笑,皇上老来动情,只怕不轰轰烈烈不过瘾。如若宁王不是皇贵妃的儿子,她倒是很羡慕皇上晚年还能得个红颜知己。但可惜,这中间横亘着徐家一门的荣耀,她不能拿皇贵妃和宁王的命运做赌注。他们好了,她的寡母在徐家才能安身立命,所以也只能牺牲一个“杨玉环”了。

彼时尚心坐在皇贵妃下首的圆凳上,如坐针毡,半个身子都悬空,只等着风吹草动就跪下来请罪。

皇贵妃起先倒并没有为难她,和颜悦色地问她家里都有什么人,有没有念过书,女红怎样,家里可否有教导礼仪规矩的嬷嬷。尚心一一答了,说生母早逝,家里有父亲继母,有个从宫里退役出去的嬷嬷做女先生,读书识字、规矩礼仪、女红针线和日常起做都由这个嬷嬷教导。

皇贵妃垂眼听着,没露出什么不妥来,还赏尚心糕点吃。只是外面突然路过一队脚步声,有个小宫女撩帘进来,附耳跟皇贵妃说了什么,之后皇贵妃的脸就沉了下来,再看尚心时,那目光中便多出许多复杂的情绪。

“本宫听说泽儿向皇上讨你时,端的借口是‘两情相悦’。良家女私下里和皇子暗通款曲,本宫帮着协理六宫,又是泽儿的母妃,竟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也是够能耐的了。”

尚心身子一颤,腿发软,顺势就贴着圆凳的边跪下去了。

皇贵妃见她跪,也没拦着,口气仍旧硬硬的,“皇上是顾及群臣百官的言论,顾及泽儿的一片真心,这才给你们赐婚,否则现在你早已人头落地。”

尚心料着会有一顿指责,就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她惶恐地跪在脚踏跟前,诚心诚意想要辩解,仰起头来颇显无助地看着皇贵妃,却只是瞧见一双失望的眸子。她顿时明白了,这里没人要听她的辩解,皇贵妃不,皇上不,丰王也不。宁王红口白牙给她盖下的帽子她只能戴着,因为他是皇子,而她只是个择选下来的良家女。但凡跟这紫禁城沾亲带故的人都会相信宁王,哪怕他胡闹胡扯胡搅蛮缠,人们仍旧信他。

恶鬼啊恶鬼。尚心心中叨念着,将头深埋胸前,俯首道:“妾身谨念娘娘和宁王的恩佑,今后定会恪守宫戒,不给娘娘和宁王惹祸。”

皇贵妃一颗本不强悍的心,此刻稍稍柔软了些。她对尚心并没有到深恶痛绝的地步,之前打探到的有关尚心大方得体、谦卑恭敬的评论还感到一丝欣慰,觉得这样的孩子留在泽儿的身边最好不过。可惜尚心的好不仅仅被他们母子发觉,也被皇上发觉。仅这一点,足以成为她致命的缺点。

“身为良家女却能和皇子私相授受,你的承诺没什么效力。”皇贵妃口气愈冷,“本宫赏你一本《女诫》,回去后好好诵读,一日读三遍背三遍抄三遍默三遍。一日都不能……”

“依朕看,皇贵妃不如赏个诫尺给她当嫁妆更好。”

皇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皇贵妃的心咯噔一声,顿时如坠冰窖。可见着明黄衣裳几步跃入视线,再寒凉的心也要挺起来,驱动着身子给那高高在上的人行礼。

皇上抬手免礼,让皇贵妃坐了,只是脸色瞧上去还是不好,“朕记得你初进宫的时候,皇后就赏过你一柄金质的诫尺,当时是什么情景,今日又是什么情景。皇贵妃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朕听说宁王今日跑钦天监闹着要日子去了,急得怎样,说不准过几日就要开始过六礼了。”皇上抬手指了指底下跪着的尚心,“自家孩子,就不要为难了。”

孩子?皇贵妃在唇齿间摩挲这两个字,顿时觉得迤逦起来。

想当年她初进宫就蒙受盛宠,皇后瞧她不顺眼便百般刁难,甚至当着众嫔妃的面赏她金诫尺,让她难堪,让她落人笑柄。这么多年,尽管从婕妤晋升为皇贵妃,这件事仍旧是心口的痛。

她身边的人没人敢提诫尺一个字,就是皇上——那个厚待她,晋她皇贵妃的皇上,这么多年也一次都没有提过,今日却为了这么个良家女拿出来说事儿。

“既然皇上有了旨意,本宫就不罚你了。”皇贵妃虚浮的笑着,转头对身边的人使个眼色,后者便上前去将尚心扶了起来落座。皇贵妃看她一张煞白的小脸,胜过西子捧心的美,心里便磨不开一股苦味,徐徐道:“虽不罚你,但你也要引以为戒。为表孝心,去亲手给皇上泡杯茶来吧。”

尚心不会沏茶,选什么茶叶,用多少温度的水,全然不懂。说是亲手泡杯茶,只不过是从奉茶宫女手里一样样递东西,最后再端过茶盏来放在皇上身边的炕桌上。

然而皇上喝着滚烫热水浇出来的毛尖,神情惬意地赞道:“恩,好茶。”

皇贵妃看着皇上舒展的眉眼,心已经痛得毫无知觉了。她进宫将近二十年,纵然踩着无数女人的肩膀坐得如今位置,却从未主动害过人。她对皇上一如初心,二十年没有变过,可为了让这份初心还能维持下去,她也只能放下她的原则。

“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吧,用心跟嬷嬷学礼仪规矩,出嫁的事不用操心,本宫会着人给你好好操持的。听说皇上给泽儿指的两名侍妾里,有个和你很要好。趁着没大婚,两人多聚聚吧。”

——毕竟你时日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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