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终于伸出了长长的舌头,裹住了轿子,但旋即又放下,缩回了舌头,也许是因为它的触觉在轿子上感觉不到一点点的可食之物的感觉,所以才这么放弃吧。
众人都大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下一刻,轿帘掀起,王中散大义凛然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骇然,望向他的脸色。
王中散的脸色竟然很平静,甚至有一点从容的神色,虽然神兽离他很近很近,差不多抬头就能触摸到神兽的距离。
他知道在轿子里也是死,出来也是死,他不想死的窝囊,所以他出来了,大义凛然的,他心里也很怕,但现在害怕已经晚了,一点作用起不到,反而在天下人的面前丢了自己的面子,一个在乎面子的人是宁肯舍弃性命也要保住面子的。
王中散很是害怕,但看着火辣辣的一时还数不清有多少的目光一齐向他看来,仿佛自己已成为了全天下的焦点,忽然间,只觉一股浩然正气充塞全身上下,简直要视神兽如无物了,但神兽毕竟不能视而不见的,当神兽的气息再次逼来,他害怕的就要支持不住,他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要害怕,不要害怕,现在害怕已经迟了,别害怕,害怕会让全天下的人瞧不起的,要视死如归,我是骑鹿真人,我是骑鹿真人……”
王中散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给自己默念着,如催眠般,这些话语仿佛是生了效,不管心里有多么害怕,他的外表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猛地仰头,又灌了一口的酒。
酒入口中,没有一点的味道。
他心里苦涩的笑笑,自己一辈子爱酒,临死之际,竟然喝不上一口酒了。
神兽看着他,忽然,口一张,一条红舌头喷出,向他攥来。
王中散提一口气,向上跃起,脚不沾尘地连连跳跃,竟然躲过了神兽的一舌袭击,全场欢呼,骑鹿真人不愧为骑鹿真人,手无寸铁,竟然跟神兽纠缠,而且还没被神兽吞掉。
一点小小的成绩。
但,王中散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自从成为了骑鹿真人以后,他改掉了以往的种种习惯,比如说每天活动活动筋骨什么的,他变得懒散了,也难怪,人都是爱逸恶劳的,但是现在,明显地感觉气喘吁吁了,看来老习惯不成丢啊。
神兽一击不中,似乎也颇为诧异,舌头倏地缩了回去,停住了步子,向王中散看来。
它的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但好像还能看到物体,还没被屈大或彻底弄坏了,只是那双眼睛里多了愤怒。
它俯首又一声低吼,悠扬而长远,吓得王中散竟哆嗦了一下,险些跌倒,王中散一咬牙,拔开塞子,仰起酒葫芦,咕咚咕咚地将里面的酒向自己喉咙里倒来。
现在已经管不了这没有酒味的酒好喝不好喝了,多喝一些,也许能给自己增加一些勇气吧。
王中散喝干了酒葫芦,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扔,颇有英勇赴死的那种气概,然后提提前胸的衣襟,这一动作英雄气概尽显。
就是死,也要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这时他忽然感觉喉咙里黏黏的,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哈了一下,那个东西到了口腔里,只觉得满口都是黏黏的,好像是痰一样,但是又感觉不像痰。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空想这些了。
王中散下意识地扑地一口吐出,吐向身前的地下,随着一团白色的东西从他的喉咙中被吐出,但是并不落在地上,在半空中却忽然伸展开来,成为了一个长长的白白的东西,竟然在半空中蜿蜒了一下,好像有生命似的。
外围的人都惊讶住了,他们当然看不清这蜿蜒的东西的所有动作,他们只是惊讶,骑鹿真人的一口痰怎么吐出来之后还会动,而且还不落在地上。
王中散也很惊讶,不过他马上发现那不是一口痰,那很像一条虫子,而且隐隐约约像是韩稚描述的那只酒虫。
酒虫。
他像被雷劈了一样,瞬间不动,酒虫,原来酒虫藏在自己的葫芦中,原来是酒虫吸走了自己的美酒,这天杀的,我都这样了,它还来占我的便宜,早知道我一口吞了它,让它和自己同归于尽。
就在酒虫蜿蜒着身子,在空中飘飘摇摆的时候,神兽的长舌又一次倏出,将酒虫一卷,裹入了腹中。
神兽竟然吃骑鹿真人吐出的痰来。
外围的人们争先恐后地给更外围的人传递着这个消息。
这真是天下之奇谈啊。
但就在酒虫被吞掉的那一刻,神兽的身躯忽然大大地颤抖起来,就像是忽然间抽风一样,神兽的庞大的身躯在当地,大大地颤抖了起来。
“骑鹿真人发威了……”
这样的讯息又一遍一遍地传播了开来,人群中,如爆炸了一般,人们轰然喊着:“骑鹿真人,骑鹿真人。”
王中散的第一反应就是神兽发病了,它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病,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太好了。
哈哈哈。
王中散大笑起来。
果不其然,神兽果真如发病了一般,紧接着,神兽大口一张,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从它的大口中不知是吐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红的,白的,黄的,既像粘液,又很稠浓,而且还带着让人无法忍受的腥臭味,它这一吐,仿佛是不可抑止似的,开始时还是一口一口地吐出,慢慢地,却是像往出倒一样,那样稠而黏的东西不断地倾倒出来,腥臭味也变为了腐臭味,而且那味道渐渐扩大,由鼻子能闻到而变为了那种气味冲到眼睛里连眼睛也被刺激的刺痛起来,王中散离得那么近,啊地一口也干呕起来,几乎把自己刚才喝进去的酒都吐了出来,吐的没东西可吐而他还需要吐的时候,他实在是扛不住那种感觉了,扭过头便向着人群跑去,只愿离的神兽越远越好,现在可顾不上要脸面了。
他开始跑。
看来人有时拉不下面子只是因为还没到了他不能忍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