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雍正处理完了政务就赶紧来了坤宁宫。吴书来在后头跟着,心里有些想要吐槽,这位爷怎么跟头一回当爹似的？
坤宁宫里,婉宁和永珲已经从产房里挪了出来。都在西暖阁的大床上躺着呢。嬷嬷用小小的包被把永珲包的严严实实的就放在婉宁身边。
婉宁这会儿正在睡觉，永珲却是醒着的。
看见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男人过来了,永珲知道这是他的汗阿玛。
雍正一见永珲醒着,身手就像把孩子抱过来。但是没想到这孩子看了他一眼直接就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了。
他确定自己没看错，这孩子的确是闭上眼睛假装睡觉。雍正尴尬了,伸出去的手臂停在半空中。
这孩子这是嫌弃他？那眼神里仿佛有埋怨有委屈，仿佛是故意不想看他。
雍正站在床边上,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他盼了很久的孩子,现在不想理他,怎么办？他这个阿玛是不是做得太失败？他想过很多种很多种补偿他的办法,可是现在儿子不理他。
雍正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挫败感。
有些颓然坐在床沿上，再看那包被里的小家伙一眼，好像睡得很熟的样子。但是雍正觉得那孩子好像再等着他离开。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雍正站起来出去了。
他现在心里很烦躁，有一种想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人家，结果人家却不稀罕的感觉。
这是被冷落了？这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冷落了？
出了坤宁宫正殿，雍正直接回了乾清宫。想看看折子，结果发现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想把弘昼叫来说说话，忽然想到他才给了永璧两天假期，这会儿人家父子两个肯定正腻歪着呢，他要是这会儿把弘昼叫进宫来，那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他总得给自家儿子和孙子些相处时间啊。
吴书来低着头努力跟在雍正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为什么这位爷一开始兴致勃勃结果进去一会就出来了，还十分不高兴？吴书来觉得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位爷这么失落。主子失落了，做奴才的也开心不起来，但是吴书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乾清宫西暖阁坐了一会，雍正站起身去了上书房。
吴书来跟进挥舞着拂尘屁颠屁颠又跟在后头了，脸色有些不好，他有心想要提醒雍正些什么，却又不敢说话。一时之间就像是便秘了一样。
上书房就在乾清大院西南角，属于乾清宫的范畴。但是雍正到了之后傻眼了。阿哥们都不在这里。
雍正转身看了吴书来一眼。
吴书来腿一软直接就跪地上了：“主子爷，一炷香之前阿哥们都去了校场了，这会儿是骑射课。”您老人家把皇子们上课的时间记错了。
其实也不是雍正记错了，他只是出来的时候没看时间直接过来了。
雍正有些郁闷，又回了乾清宫西暖阁。
吴书来安安静静低着头站在一边，什么动静都不敢弄。如果可以，他真想自己连呼吸都没有。
这位爷到底这是怎么了？吴书来郁闷。十六阿哥才出生，皇帝应该高兴啊，怎么进去看了十六阿哥和皇后娘娘一眼就不高兴了呢？
吴书来哪里知道，雍正这会儿心里头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以前觉得以后好好疼永珲，把他想要的都给他，把他冲到天上去，把他教养好，把天下交给他就好了。他想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可是如今，他忽然意识到，他那种补偿的想法很可笑。那孩子心里对他有怨吧。儿子怨老子，这听起来有些不孝。按理说他应该教训儿子一顿才对。但是如今，他觉得自己没那个底气。
这孩子现在不想看见他，这一点他很清楚。怎么办？雍正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修补好那份父子之情。
雍正又站起来出去了。
吴书来赶紧又跟上。
奉先殿，还是原来的样子。太监打开门，雍正一个人进去了。
吴书来大喘一口气，要是再跟在这位爷身边一会，他觉得自己的心得跳出来。只是如今，这位爷怎么往奉先殿跑的这么勤？
雍正在奉先殿里坐了很久，一直看着他阿玛的画像和他阿玛说心里话。
婉宁还在睡觉休息，弘昼又是熊孩子一个，雍正不知道要和谁说心里话。似乎只有他的阿玛了。雍正一开始是和他阿玛聊弘晖小时候的事情，然后又说他的儿子们小时候的事情，说着说着又说道了自己兄弟们小时候，顺便请康熙帮着问候一下他的十三弟。雍正又想起来胤祥的孙儿们也都被扔到了军营里，等这些小子们训练好了，他得给这些小子们都好好安排一下。别的兄弟家里的孩子们也得考察一番安排一下。
雍正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对自家阿玛的那份孺慕之情，再想到当时他家阿玛对太子的那个宠，雍正心里头又失落了。若说羡慕谁，他大概就小时候羡慕过太子吧。他家老爷子把几乎全部的宠爱都给了太子，别的兄弟们虽说会关心学业但是和太子那是天壤之别。
他心里都有过失落，再想想弘晖小时候，再想想婉宁给他说过的事情，雍正心疼了，像刀割一样疼。想把那孩子抱在怀里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他，让他知道他这阿玛其实是疼他的。可是想想那孩子的眼神，他忽的又退缩了。
他竟然也有会退缩的时候。
忽然雍正觉得画像上的老爷子好像笑了一下，是在笑他也会怕么？果然人都是又弱点的，就算他雍正也不例外。
雍正一直在这里坐到了掌灯十分才站起来出去了。
到底要怎么面对弘晖，他还是不知道。只是这半天下来，更加心疼更加愧疚更加不知所错了。
但是还是得去坤宁宫啊。但是雍正走到日精门的时候皱眉了。坤宁宫门口被嬷嬷抱着的小不点是谁？
吴书来一看雍正皱眉赶紧凑上来：“皇上，那是十五阿哥。”还没起名字的十五阿哥，魏嫔生的十五阿哥。
“把他带过来。”雍正本来不好的心情更坏了，说罢直接就进了乾清大院，坤宁宫等会儿再去，先处理这个臭小子再说。
很快十五阿哥被带过来了，吴书来把他抱到乾清宫西暖阁然后就赶紧出去了。
十五阿哥就被放在西暖阁御案前铺着的地摊上，稳稳当当的站着。
“儿子跟汗阿玛请安。”弘历低着头想要跪在地上，但是一个没控制好整个趴地毯上去了。
雍正没好气的瞥了弘历一眼：“自己爬起来。”
弘历赶紧自己十分笨拙的爬起来，站好，有些晃晃悠悠的。
“你多大了？”雍正问道，他真忘了弘历多大了。
“回汗阿玛，儿子还差几天就九个月了。”弘历赶紧回答，说罢甚是期待的看着雍正。
“九个月会走路很厉害是吧？显摆什么呢！”雍正没好气，这个臭小子这样眼巴巴的看着他干什么。
弘历赶紧低头，在雍正跟前，他是万万不敢顶罪的。他汗阿玛说的，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胡思乱想什么呢！”弘历乖乖低着头雍正也不高兴。快九个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弘历。看见弘历他就一肚子气，想暴打这孽障一顿，结果他这么小！等他长大了，看他不把他的屁股踹开花。
“三字经会背么？”雍正继续问。
弘历撇撇嘴，老爷子莫不是觉得他真是个小孩子了么？老糊涂了吧？不过这样想着，弘历却还是赶紧回答：“回汗阿玛，儿子会。”
“背！”雍正冷冷的一个字吐出来。
弘历赶紧就背开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不知义……”弘历忽然磕巴了。
“继续背！”雍正瞪了弘历一眼。
“不知义……”弘历吓了一跳，摸摸小心肝继续努力想着：“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学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弟次见闻……次见闻……见闻……”弘历抓耳挠腮，次见闻下一句是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这就是会？”雍正冷笑：“这么简单的三字经你都不会？你还能干什么？三字经讲的是什么你还懂得么？要不要朕给你讲一遍！”雍正喝了一声。
弘历一哆嗦：“儿子……儿子记不大清后头是什么了，儿子回去赶紧念。儿子一定全背会！”
“背会有什么用！”雍正拍了一下桌子：“你以前会背的书少么！这些简单的意思你不懂么！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看看朕驾崩这些年你干的那些混账事！”雍正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这孩子真是个孽障：“朕都死了还能被你气活！朕就是被你气活过来的！”
“儿子知罪！”弘历赶紧整个趴地上，没办法，他现在还不会跪。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但是认错明显是最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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