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把牛肉面盛起来,然后赶紧把江寒笙妈妈心爱的厨房打扫干净,不然江寒笙一会儿起来了该生气了。
打扫完了之后,就把面端了出来,正好碰到出门上厕所的江寒笙。
她端着面在客厅就呆了,不知道是该把面给江寒笙吃了,还是该放下面就跑,于是就站在那里不动了。(一点零三分)东环路只刮春风
做家教那会儿,我走过很多回东环路。东环路地铁一号口到苏大东门的那段路,说长不长。
每天我都会路过很多人,当然我不会注意他们每一个。也有留意过的。
比如那段路上有一个小商品市场,沿路有一家面包房,往前走一点就会看到一块大井盖,这倒不是因为我观察仔细,是有一回我被那大井盖绊倒过。等我刚爬起来,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在旁边朝着我大笑,接着便开始模仿我跌倒的糗样,模仿了一次还不够。我头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幸灾乐祸表现得如此丧心病狂!
此后我每次路过那儿,都会特意目光搜寻一下那个小男孩的位置。他皮肤黝黑,每次都只穿一条大裤衩,有时在大井盖旁边蹦着跳着,有时会跑到路中央高架的承重柱那块儿。承重柱边上有个修车摊,修车工是个男人,我猜不出他的年纪,也猜不出他一天天生意好不好,他的手和机油似乎是同一种颜色。我猜他是小男孩的父亲,因为有次我看到小男孩蹲在一辆没人的电动车后面捣鼓着车轮胎。
我留意过这个小男孩很多次,他有时候蹲在地上玩石子,但更多时候都闲不下来,一会儿从五金店跑到面包房,一会儿又从面包房跑到建设银行,然后把手掌和脸都贴在银行的玻璃门上。他从我身边一咕溜窜过去的时候我还会趁机摸一下他的脑瓜子,但他从来没鸟过我……
白桥下来有个算命的老人,坐在自己带的小马扎上,头发花白,却坐得笔直。他的面前从来只有三样东西,一张八卦图,一本《奇门遁甲》,还有个保温杯。没有人的时候,他就这么一个人坐着,不玩手机不看报,也不像那些神棍眯着个眼睛故作高深,单是看着前面来往的车流行人。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却不少平静与优雅。
只要天不下雨,我准能见着他。有时我会朝他笑笑,他也点点头,对我笑笑。我没有找他算过命,主要是我不大相信这玩意儿,二来通常都赶时间,三来我比较穷……我也不能保证,如果我算完不给钱,他不会立马收起笑容追着我跑三条街。晚上放学,要是我不拖堂,还能见着他。后来我发现了,路灯开了,他便收摊。
我更喜欢走回去的路,过来人都知道,小孩子是特别麻烦的生物,我常常被我的学生折磨得体无完肤。回去的路上就很轻松了,街道和饭馆都忙碌了起来,掺杂在橙黄色的路灯里面,也给这条路添了不少人情味。或许与我无关,或许与任何人都无关。我的耳机里总会放一首《春风十里》,一首六分十六秒的歌,贯穿了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路,如果不包括等红灯的时间,它也贯穿了这条路上所有的故事。
东环路成了我的必经之路,倒不是因为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也不一定是因为这条路上要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景色。仅仅是,于我相较而言,它算是一条最合适的路——不绕道,红灯少,对我这个路痴来说,风大了我也不会迷路。至于终点,我知道我总会在同一地铁口上车。
我们都将走一段这样的路,你看到有人因为一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欣喜若狂,可能当时的你心情低落,但你确确实实注意到了他们,你当然也可以装作万事顺遂的样子。等你心情好起来的时候,再翻出那些陈旧的零零散散,指不定也会挠挠头说记不清了。
你一边走着一边对自己说,不必去计算前方会有什么样的风景,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所以分别与重逢都是一种惊喜;更不必去纠结《春风十里》放完了下一首听什么歌,所以印象中陪你走完这段路的,还有好多,好多。你可以一路蹦蹦跳跳,可以搜集沿路每棵树上的叶子。你清楚地知道,这条路就在你面前,等着你一个人去走完。
老屋早在惠子上小学六年级时便拆掉了,而惠子已经上大学了,但惠子对老屋的记忆却还是那么深刻。
老屋是真的很老了。在惠子的记忆中,老屋就是通体土黄色的,似乎是由泥土烧成的砖堆砌起来的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由于年代久远加之又很久没有翻新,土黄的墙体还滞留着褐色或黑色的不明液体,或许是雨水与冲积下来的杂质混合而成,屋顶密集地盖着像是被烧糊了的黑瓦片。这样的一老屋,实在毫无美感可言。
惠子来到了老屋的大门口,从两扇木头大门门斑斑勃勃掉落的红漆.上可以看出老屋以前也是辉煌的。推开大门,进入堂屋,两边便是卧房,卧房的里面各有一间厢房。这便是典型的农村“登堂入室”的房屋格局。
老屋很大,大到让惠子感觉走不出去;老屋很高,高到可以看见瓦片缝隙里的天。
惠子看到这里,不禁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想,自己终归是看到天了。惠子从小就不喜欢这栋老屋关于在老屋生活的记忆也仅仅限于吃饭和睡觉罢了。
惠子爱热闹,经常希望有人能来老屋坐一-坐。但在记忆中,除了过年时节,老屋一-直是冷冷清清的,于是惠子只能自己出去找热闹。好在那时候有-一个同龄玩伴儿,她可以和惠子一-起去找热闹,也好在有她,惠子的老屋生活也不至于无聊。
春日时节,惠子和她的伙伴老屋对面的山_上采花、在别人的菜园子里捣乱。
夏日炎炎,惠子和她的伙伴在老屋前的小院子的摘桃子、捉虫......
秋收时期,惠子和她的伙伴在老屋周围的水田里帮忙收割。
冬日严寒,惠子和她的伙伴在白雪皑皑的老屋后山的树下,等到有行人经过时,
便大力的摇晃树枝,还一边大喊着:“下雪喽!下雪喽!”看到行人被树枝上掉落的白雪砸到而惊慌失措的时候,惠子和她的伙伴可高兴啦!仿佛这就是天大的热
老屋门前的桑树是对惠子最特殊的乐趣。桑树与小院子一点都不搭,桑树很大很高,惠子和她的伙伴两个人都围不住。每当到桑葚成熟的季节,惠子和她的伙伴用长长的细竹竿拍打着桑树枝,随后便宛如一串串袖珍葡萄似的桑葚纷纷掉落,一直吃到连衣服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才满意地回家。
直到有一天,惠子放学回家后发现那棵巨大的桑树没有了,只有一-个树桩孤零零地守在那里,仿佛向别人证明桑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惠子立刻慌了,问奶奶桑树去那里了?得到的回答却是:因为桑树太大了挡财运。
失去了桑树,惠子的日子也就这样过,在惠子上小学二年级时,父母突然告诉惠子等-过完年,便将她接到县城里去,以后她便在县城里的小学.上学了。惠子当时就乐了,她想着,终于可以离开老屋了!村里的大人们都逗她说:“惠子以后也是城里的小孩了!”
--过完年,惠子便随父母离开了老屋去往县城里。到县城的惠子觉得一切都是欣喜的,房子都要比老屋漂亮。每到周末惠.子总会在差不多的巷子里穿梭玩耍.....
长大后的惠子再次回到老屋,老屋早已拆了,那棵桑树桩也没有了。
老屋似乎离惠子越来越远了,又似乎依旧牵扯着惠子。
李疯子原本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只是时间太久远加之大家都叫她“李疯
子”,于是便理所当然地忘记了她的名字。
为什么叫她李疯子呢?倒不是说她神志不清,而是因为某件事情使她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从此就与常人不一样了。
李疯子会与街边的流浪汉吵架,因为她怪流浪汉占了她做生意的地方。
李疯子会因为女公厕太脏而不想去,却大声朝男公厕喊:“男厕所里有人吗?!”
李疯子会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如果你今天中午吃的是面条而不是米饭,她一-定要问你“中午吃什么面呢?中午一定要吃饭!”“中午吃面可真奇怪!”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因此街坊邻居并不爱搭理她。
李疯子嗓门大,说话就像吵架一样。要是真跟别人吵起来还真不敢想象是什么样呢!于是大家只能私下喊她“李疯子”我那时因为年纪小,便也叫她“李疯
子”。有一次,我当着她的面叫她“李疯子”,她是十分生气的,但是她没有凶我,也不像别人一样拉着我去找我母亲告状,而是很大声地对我说:“我不是疯子!你以后不许这么叫我!”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叫她“李疯
子”了。但私下我也还是像其他大人一样,叫她李疯子。我想着,反正大家都这么叫你,那我也这么叫你好了。
现在想来,我是十分后悔这样称呼她的。要想当年的我也是如此的无知,随随便便就去攻击一个受过伤的人。其实自那件事之后,我会叫她李阿姨,但挨不住旁人惊奇的目光,就好像在说:“你怎么会叫她李阿姨呢?她是疯子呀!
李疯子其实--点都不疯,她很聪明。
李疯子是个贩卖种子的,她的种子店铺就像--个小型的仓库一样,杂乱无章的堆放着一大袋一大袋的种子以及散落在四周的小包种子。每次有人来买她的种子,都要站在门外,因为店铺里根本没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然后掰着手指数着告诉李疯子自己需要什么种子,要多少等等,李疯子却每次都能快速地在这个种子仓库里找到顾客需要的种子。每次给顾客结账时从不用计算器,都能算得又快又准!但顾客大多会问一句:“你算准了吗?”于是李疯子也掰着手指又慢慢地给顾客算一遍。时间一久,李疯子便备了一台计算器。
李疯子其实-点都不疯,她很有耐心。
小时候,我的数学成绩并不好。母亲教我数学题,无论她这么讲,我始终不会
写。于是,母亲的耐心终于耗尽了,我还是不会做那道令我头痛的数学题,母亲恼火地在我手臂上用力地打了两巴掌,我放声大哭。李疯子听见我的哭声一-边赶来-边说:“怎么了?怎么了?教小孩儿要耐心一点!打她是没有用的!”李疯子赶过来后,蹲在我的旁边说:“来!我来教你!”或许是她讲得很细致,她只讲了一遍我就听懂了,并且顺利地把数学题解出来了!从那以后,我便觉得她是可以去当老师的人。
李疯子其实一-点都不疯,她很热情。
有一段时间,我们家的店铺需要时长进货补货。父母去进货不能带着我,但又正值放假,不知道该把我安置在何处。李疯子知道后,便跑到我家里来说:“把孩子先放在我这里吧!”父母迟疑了,李疯子又说:“这个周末,我女儿也会来我这边,正好她们两可以一起玩!”是的,李疯子有个女儿,比我大一-点,于是我叫她姐姐。但李疯子离婚了,女儿判给了她的.前夫。她的女儿之前也来过几次,我们玩得特别好。姐姐长的挺漂亮的,眉目间有几分李疯子的影子,我想,李疯子以前一定也是个美人儿吧!
尽管父母有所顾虑,但在我的央求下,还是同意把我寄放在李疯子家。周六,我和姐姐随着李疯子来到她家,-开门,我的天哪!她的家就跟她的种子店铺一样,只不过到处堆着的是衣服、书籍等等,地上也散落着几只鞋子。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