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真也觉得白庭玉这两天有点儿不大对劲,时不时的就会心不在焉地发个小呆,无缘无故的也会自己微笑起来,有时候说着说着话突然就没声音了,一看好么又不知走神走到那里去了。不过小白真到了做事的时候仍旧十分利落,并没出什么岔子。方真实在说不上来他那儿古怪。
这时听了周继戎这样问,方真觉得不光白庭玉不对劲,就连自家小侯爷都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犹豫了一会道:“……也,也没有很冷淡吧?不过小白这两天常常走神,整天跟梦游似的……”方真顿了顿又看向周继戎,他和白庭玉要好,琢磨不透周继戎这意思是真报怨还是怎么的,小心翼翼地道:“小侯爷,小白这今天有点儿魂不守舍,他要是一时没注意那儿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别和他计较啊?小白他其实最怕你不高兴了……”
周继戎自个思索了一会儿便慢慢笑起来,撇了方真一眼道:“多大点儿事,老子没生气!”
他声音里倒也是笑嘻嘻的,仿佛这事很有趣一般。
方真摸了摸头,总觉得今天这般好说话不曾无理取闹的小侯爷也有什么地方挺违合,他心里好奇得很,正想要旁敲侧击地再要探几句,周继戎一付懒得和你多说的模样赶他:“行了行了,趁这会儿没事,你进去报老子的名字,往灵堂里头上柱香,就算是咱们替皇上来祭尊过了!”
方真不见得多有谱的人,这时也觉得他这般吩咐实在轻忽,睁大眼道:“小侯爷,咱们还挂着替皇上抚恤大臣的名头,来都来到这了,你真就不再走两步?光我一个人过去就行?”
“你也算是老子的心腹了,日后老子是要拿你堪大用的,这份量足够了!你一个人去怎么就不行!他家柿子和小柿子都不在灵堂,去上香不过是做给场面功夫,至于去的人是你还是老子又有什么分别!”周继戎木着脸道:“再说了那老头子什么玩意儿,他祸害泔漳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自己给作死了,这完全是自作自受,凭他也配老子去给他上香!做梦呢!不过你去替他上柱香倒是应该的,好歹也感激他死得越早越好,少拱了几棵大白菜,给天下人多留了几个水灵灵的小媳妇!你这不还没媳妇儿么?”
比起白庭玉百般不愿地从周继戎的贴身侍卫中抽调出来,方真却是做梦都想着能早日出去独当一面建功立业,却无奈被周继戎一句就他这样被人买了还得替人数钱给拘了下来,私底下少不了暗暗忧伤自己怀才不遇有志难抒。这时被周继戎先头那句日后是要拿自己堪大用给刺激了一下,正自兴奋得昏头,本已经不再推辞,又被周继戎后面的话绕了半天,突又省悟过来,不由得满心的疑虑:我是没有媳妇,可我也犯不着还得感谢靖国公这老头子死得早吧,而且侯爷你和小白不也没有媳妇么?侯爷你还罢了,小白年纪不小,也不见有谁替他张罗……
他正要把心里这般想法说出来,一转头见周继戎微微笑道:“老子还要在这儿等着小白呢,不然让他回来扑个空么。上个破香哪里用得着咱们都去!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方真福至心灵,猛然觉得他说要等小白这句才是重点,虽然越发觉得有古怪,但他凭着本能觉得最好不要再就这事和周继戎啰嗦,否则自己不一定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很干脆地二话不说去上香了。
白庭玉与楚铭倒是去了片刻就回来,除去国公世子和几个随从,此外再没别的人跟过来了。
周继戎嫌方才那只言片语就足够难听,实在并不介意由自己代劳替某些人松松筋骨。这一看那人倒没有跟过来,心下微微有些失落。可再一瞧只见国公世子那张胖脸上有几道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当下半点也不给面子的就笑出声来,一边道:“……诶呀老子操,你说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儿?这总不会是昨夜后院里倒了葡萄架给划的吧?”
他瞧那血痕还新鲜得很,显然不可能是什么昨晚的旧伤,想来是方才争执时才被挠出来的,也不知那状况是可等的荒唐惨烈,他那三弟好歹也是个男的,居然也做得出挠脸这种举动来。
周继戎说话间又先把白庭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倒是完完整整毫发无伤,于是便放下心来。只管盯着国公世子的脸笑得幸灾乐祸。
国公世子原本是个胖子,这几天的工夫却眼瞧着瘦了下来,此时一脸的热汗十分狼狈,干巴巴地搓着手,赔笑道:“……小王爷说笑了。”
周继戎边笑边打量他的神色,见他满脸颓然晦涩,被他这般笑话也不没露出什么怨恨之色,只是神色间略显得尴尬难堪些。
周继戎便慢慢收住了笑,又看了他半晌,方才慢悠悠地道:“……老子没说笑!不过世子倒是好涵养,容得人往脸上这般抓挠,这趣味也真是独特得很啦!”
他这时说话时的口气倒比平时和缓,不过不知为何越发听得人后背上冷嗖嗖的。世子好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知道他这是猜到了自己脸上的伤从何而来,只得讪讪地道:“这是方才与舍弟言语不合起了些争执,情急之下被他挠了两下……听闻小王爷找我有要事,故而没来得及料理就过来了。”
白庭玉在一旁听了这般说,眉眼不禁微微一弯。这位国公府的三老爷领着一干姬妾围着国公世子吵嚷不休,真正敢和世子动起手来的虽只有三老爷一人,但世子被一群人围着也躲闪不及。很显然这世上像周继戎那般有着女人也照样揍的觉悟的人毕竟还是极少数,若不是他们赶到,只怕国公世子光是被挠破了脸也无法收场。
周继戎闻言,没大没小地拍着他的肩膀又是一通笑,一边笑一边道:“老子倒是真有事跟你商量,除了你父子俩,你让不相干的人都走远点。”
白庭玉迟疑了一下也想走开,周继戎头也不回地扯住他袖子,一把拖到自己身边,大笑里抽出空来轻声道:“躲什么!你又不是外人!”
白庭玉偷偷瞄了他一眼,嘴唇微微一动,到底什么也没有说,稍稍挣开他的手,顺从地在在他身后三步处站住了。
等几名随从退到看不见的时候,周继戎也笑够了,目光在世子和楚铭脸上淡淡扫过,漫不经心道:“……你家老头子穷奢极欲死得不光不彩,你弟弟花天酒地目无尊长,国公府里上上下下一片乌涸瘴气,这事儿摆在老子这儿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没什么,老子也懒得计较,可要是传到京城里,大臣们和老子哥哥会怎么想?好听一点大约是国公府治府不严,难听的么,老子可就不知道会是什么啦!至于会不会降罪,罪名又是什么,老子也不知道!”
他也不等两人有所表示,接着也道:“这也不提了,老子这儿还有桩公案,想向世子请教一二!”便把当日救下落水客商又引出茶庄贩卖人口一事说了一遍。
先前楚铭与他爹虽然惶然,却还算镇定,毕竟前两桩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实,辩解也无法掩饰,便是引得天子震怒也只好担着。但周继戎说到茶庄一事,楚家二人心知这其中的利害又与门风不严子弟失德大不相同,皆是齐齐变了脸色。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