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老蔡吃过早饭,骑着一脸破旧的自行车,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来到了学校。
走到中学大门,遇到了二班班主任方宗林。
始一见到他,方宗林就大声道喜:“恭喜啊蔡老师,你们班今年出了个市状元!”
“啥?市状元?!”
老蔡掏了掏耳朵,状元这种奇葩怎么会盛开在绿岭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呢?
不可能不可能!
我肯定是在做梦,还没有睡醒呢,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诞无稽的消息?
他把手指头塞进手闸中间的缝隙里,再用力地捏闸。
疼!
没有做梦!
“哈哈,高兴傻了吧?”
老蔡确实傻了,“方老师,咱们严肃点,别开玩笑行吗?”
“谁跟你开玩笑了?县教育局的同志今天早上带着成绩单来到咱们学校,你猜猜状元郎花落谁家?”
老蔡拍了拍油光可鉴的脑门子,脑子里瞬间闪过了班上好几个好学生的名字,可都不像是能考状元的材料,而且他根本不觉得状元会出现在绿岭。
方老师知道他猜不出来,笑道:“是顾猛那小子,这次他考了610分,全市第一,现在省上的名次还没有排出来,等出来了,肯定也是全省前几名。”
“顾猛?!”
老蔡想到那张黑黑的脸,怎么也不像做状元的材料啊,搁在古代,要他穿着状元红袍带着双翅官帽游街,那不成了钟馗了吗?
可一想到这小子编写了的高考复习资料,还有他组织的学习小组,又觉得他来当这个状元合情合理。
只是这小子平时考试怎么总发挥失常呢?
想不明白!
“蔡老师,高考成绩单在校长办公桌上,你去看看吧,还有更高兴的事情等着你!”
方老师说完话,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老蔡怀着激动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走到办公室门口又遇到了教导主任汪明。
汪明也是高三一班的政治老师。
“哈哈哈,蔡老师来啦!”
“汪主任你也在呢!”
“蔡老师,你猜猜按照去年的分数线,咱们学校今年能考上多少个?”汪老师笑道。
“多少?”
汪主任比了个手势,乐颠颠地说:“39个!”
“39?算上大专的?”
“不不!只算本科!”
“39个大学生?!”
老蔡震惊了,去年只考了5个,今年39,一下子翻了八倍,这不是放卫星吗?大前进时都不敢这么想。
“蔡老师,你猜猜你们班考了多少个?”
“多少?”
八个?十个?老蔡不敢想得太多。
“一共32个!恭喜啊汪老师,你们班不仅考了个市文科状元,上线率更是达到了50%!”
“嘶~”
三十二个大学生!
老蔡再次震惊了,怪不得二班班主任方老师并不那么高兴呢,一班32,二班只有7个,虽有进步,可差距明显。
忽然他想到一个喜事,记得学校里有一个奖励条例,对比去年的上线人数,班上每多考上一个,学校奖励20块,去年文科班考上2个,今年32个,30乘以20等于多少来着?
600!
我这是要发啊!
等等,再加上一个含金量超高的市状元,会奖励多少了?
至少100吧!
600+100=700!
700啊,两年的工资!
老蔡抓着自己的大腿,在心中狂吼到,我要发了我要发了!
“蔡老师,你不是一直琢磨着转正么?”
“转正?”老蔡一愣,激动地问:“汪主任,有戏么?”
“哈哈,带出一个市状元,32个大学生,你就是名师,转正的事,板上钉钉!”
哐!哐!
天上落下两块大馅饼,一个刻着转正,一个刻着奖金,双喜临门!
砸得老蔡头晕目眩,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他扶着墙才站稳。
“蔡老师,好好把握机会吧,市状元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临走时,汪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过了半晌,等那阵龙卷风过去,老蔡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他仔细咀嚼着汪主任的话,突然明白了,这两块馅饼不是上天赐下的,而是一个人带来的,那就是顾猛。
学校以前的教学水平很一般,每年高考不剃光头就老天保佑了。
可今年突然出现了奇迹,赢得满堂彩!
这不是偶然,也不是忽然,这是上天,不,这一切都是因为顾猛的安排,因为他的高考复习资料,因为他的学习小组,更因为他无私地帮助同学,无论在学习还是在生活上。
没有了他,学校明年还能出现这种奇迹吗?
老蔡摇了摇头,这种奇迹,百年难遇,一生能遇到一次都算是幸运。
汪主任说得对,今年赶紧把转正的事情定下来,等到明年绿岭中学被打回原形,事情就悬了。
老蔡敲了敲门,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蔡老师来了!”
屋里有校长,还有一位县教育局的干事。
老蔡向两人问了好,聊了一会高考成绩的事。
要离开时,张校长说道:“蔡老师,张干事想见一见顾猛同学,你知道他家吧,麻烦你把他请过来!”
“行!”
......
走在路上,老蔡心中暗乐,顾猛这小子牛了哇,校长叫他还得用个‘请’字。
不过想想也应该,一个地区的状元,搁在古代至少七品县太爷。
一个中学校长勉强九品教谕。
自己呢?一个小教员,不入流!
这么说自己应该巴结一下那小子。
不对!
不能再说那小子,要说状元郎。
传说中状元郎都是文曲星下凡,怠慢不得!
只是一想到顾猛的样貌和体格,老蔡又忍不住偷笑,顾猛长得比张飞还猛,怎么会是文曲星下凡?武曲星君还差不多!
难道文曲星君下错了凡,抢了武曲星君的位置?
呵呵!
“蔡老师,今儿个遇到了什么好事啊,笑眯眯,不会是捡钱了吧?”
万春他娘看到老蔡笑得像个傻子,便开起了玩笑。
老蔡连忙合上了嘴,礼貌地招呼道:“万婶子在忙呢!”
万春不在家,街边上的小卖铺就交给老娘守着。
万春他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不忙,收拾了一下货架,蔡老师这是去哪里,怎么不骑车?”
“去顾猛家,没多远!”
“顾猛?”
万春他娘顿时来了精神,“蔡老师,你现在去可找不到人啊!”
“哦,他不在家吗?”
“蔡老师你还不知道呢?”
万春他娘满脸红光,拍着手大声地说:“顾猛那小子不学好,小小年纪就搞投机倒把,昨天被镇上派出所抓起来了!”
“抓...你开玩笑吧?!”
老蔡没有眼镜,不然就能上演一场大跌眼镜的把戏。
“哎呀,蔡老师,谁跟你开玩笑了,昨天这事闹得可大了,镇上人都知道...”
万春他娘布啦啦地说了一大通,旁边的几个妇女听到了,也自觉加入进来,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
什么囤天麻、赵家小子、桥断了、车翻了、报应啦、顾家的新媳妇真漂亮...
新闻元素太多,就像是一块块板砖,从楼上落下,哐哐哐,砸在他的大脑门上,老蔡听得是头昏脑涨,耳鸣目眩,这些消息的震撼力不比刚才被两块馅饼砸中的小。
可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绿岭中学新鲜出炉的热辣市状元居然在看守所里蹲单间。
他告别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向河对岸跑去,他要亲自验证一下。
走到河边上才想起那群女人的话,昨天桥断了,石桥残迹上架着两根木头,暂时充当木桥。
他小心翼翼地过了桥。
顾家的院门紧锁着。
他又向顾猛邻居刘家人打听。
一切都是真的!
状元坐大牢了!
“这还得了!”
老校长张文政也不住在镇上,不知道顾猛家发生的事,听到老蔡回报,拍着桌子喝道:“为了一吨天麻就抓人,谁给他们的权力?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可不比往年!”
“校长,这事咋办?”
老蔡弱弱地问道,他不太懂法律量刑的尺度,也不知道投机倒把算不算重罪,只是他在回来的路上仔细地想过了,无论如何,顾猛这个学生学校都要保下来。
出了一个状元,不仅是老师的成绩,学校的成绩,也是镇政府的政绩,更是县政府的政绩。
顾猛的事,事关很多人前途。
一吨天麻?
哼哼,除非‘天’字去了头。
一旦去头,万事皆休。
没有去头,一切好说!
“走,找袁书记讲理去!我还不信了,一个市状元他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