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梅思远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气力全无,他双目发黑,一看就知是将去之人。
一个太医跪在他的榻前,为他诊脉,不远处,天威帝一直坐在那儿,紧张的看着这一切。
在天威帝的身后,站在曹公公和五皇子苏子墨。苏子墨的眼圈儿红红的。
稍时,太医起身,冲着天威帝摇头,意思很是明显,人怕是不行了。
天威帝会意,近前,拉住了梅思远的手。“思远,思远,朕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啊?”
梅思远在天威帝的呼唤之下,终于是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到天威帝,他勉强的一笑。
“皇上来了,臣吊着这么一口气不走,就是为了等皇上啊。”梅思远的眼中,流出来了几颗的清泪。
天威帝一时感念,眼中也有热泪溢出。“思远,朕来了,你要是有什么话,就对朕说吧。”
梅思远摇头,他伸手,看了看苏子墨,似乎有太多的难言之隐。
“思远,你是担心子墨吗?你放心,他是朕的儿子,朕断不会亏待于他的。”天威帝向梅思远承诺。
梅思远还是摇头:“皇上,其实,有些话憋臣心里许久了,臣不敢说,怕惹皇上不悦。”
天威帝知道梅思远想说什么,他现在所惦念的,无非是梅妃罢了。这十几年来,梅妃就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禁忌。
“今日,臣离大去之时不远了,斗胆,想跟皇上说说知心话儿。臣就这么一个妹妹,臣惦记她啊……”
梅思远说着,眼泪直直的掉了下来。他挥手,示意站在他身边的梅夫人将早己经准备好的东西,放到了天威帝的面前。
“不瞒皇上,这些年,臣一直与妹妹有书信往来,妹妹己经意识到当年她的错处了,只是不敢当面向皇上认错。每有书信往来,妹妹总会询问皇上龙体是否康健……皇上请看这些书信……”
天威帝随手拿起了一封信,拆了开来,信是梅妃的笔迹,在信的末尾,有一首小诗:“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晓风残月夜,北跪思圣君。”
看到此时,天威帝的眼眶不由的湿润了起来。梅妃在孤寒寺思念他,他何尝不在皇宫中思念梅妃呢?
“皇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就原谅妹妹吧,她必竟那么深爱着你。”
梅思远的话,让天威帝的所有思绪,全部的拉回。是啊,都过去十五年了,再怎么生气,也该平复了。人生短短几十载,该放下的,终是要放下了。
“小曹子,传朕旨意,就说忠锦国公病重,着梅妃回京……”
听到这话,梅思远的脸上,荡起了一个笑意。
“皇上龙恩,臣叩谢天子……”梅思远想要起身,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支起自己的身体。突然间,一口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发而出,直接的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老爷……”
“舅舅……”
“思远……”
“皇上,臣再不能为天朝尽忠了,若有下辈子,臣还愿与皇上再相识……皇上……皇上……”梅思远依依不舍,最终还是咽下了那口气。
一时间,屋内悲戚的痛哭之声传了出来。天威帝替梅思远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掩面离开。
“小曹子,将给梅妃的圣旨改了,就说,忠锦国公病故,着梅妃回京奔丧。再传朕的圣旨,着文武百官,全来国公府参加忠锦国公的丧礼。忠锦国公出灵之时,着朕的四位皇子扶灵相送……”
曹公公一惊,果然,天威帝给忠锦国公的恩点,是世间最高的恩点,出灵之时,让四位皇子同时扶灵,这绝对是天朝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曹公公接旨,天威帝蹒跚出了屋子,一瞬间,仿佛是老了几许。端王和瑞王急急上前,扶住了天威帝。
“父皇,您怎么样了?可还支持得住……”
天威帝没有回答端王的关切之语,他只是喃喃而语:“梅思远走了,在这个世上,此生,朕再也没有朋友了。”
能被天子视为朋友的人,可见一般,梅思远所得的圣恩,怕是任何一朝大臣,也所不能与之相比的。
翌日,天放晴,天威帝起驾回宫。
忠锦国公病逝的消息,顷刻之间传遍了京城。因为天威帝亲守在忠锦国公府一夜,前来吊唁的百官闻风而来,多的数不胜数,忠锦国公府空前热闹。
宫中,独孤蝶依自然是得到了消息,依例,天朝的忠锦国公病逝,西夏国应当有所表示。
“公主,忠锦国公去世了,听说,天威帝己经下了圣旨,召梅妃娘娘回京奔丧。”玉姝将打探来的消息,低主传给了独孤蝶依。
独孤蝶依轻笑了一下,果然是梅妃,打的一手好牌,知道天威帝的弱点在哪里。她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定要赢。
“玉姝,去给孙皇后递个话,说本公主明日要出宫,去忠锦国公府吊唁忠锦国公。”独孤蝶依说道。现在的她,住在天朝后宫,孙皇后又是后宫之主,她想要出去办事儿,必定得通知孙皇后一声。
现在,她还未与天朝和亲,还是西夏公主的身份,谅孙皇后也不敢过于为难。
“是。”玉姝应了一声。
悦贵妃宫中,此时,悦贵妃气呼呼的坐在软榻之上,她抓起桌子上面的茶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一行的宫人,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了。瑞王呆在一边儿,对悦贵妃劝了起来。
“母妃,父皇只是下旨让梅妃回京奔丧,并未让她回宫居住,您不必生气……”
“你知道什么啊?”悦贵妃的声音,陡然的提高了几分:“你知道本宫花了多少年的功夫,才与孙皇后联手将梅妃送出了天朝后宫吗?你知道梅妃那个女人的手段有多么厉害吗?你知道你父皇对这个女人又有多惦念吗?只要她回到了京城,随时都有可能回宫。你可知道,她一旦回宫,苏子墨接着就是要封王的,多一个人出现,你成为太子的机会便会减少一分,儿呐,你这个脑袋,见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啊?”
悦贵妃的话,不无道理。瑞王阴笑而语:“母妃的担心极有道理,只是,在这后宫之中,有比母妃更担心梅妃回宫的人,母妃暂且不要着急,看看那些人,又都是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