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之间的这场战役，看似没有硝烟，却是惨烈无比，她知道，其实谁都不是那个所谓的胜利者，要么一人妥协，要么两败俱伤。
在感情上，她终究，还不是他的对手。
甚至，都怕到了这样一种程度，怕到，她都不敢再去看他一眼，生怕泄露自己心底的情绪。
“璃儿。”他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唤道，压抑着一股炽热的深沉，一字一句，坚定无比，“璃儿，看着我，告诉我，你不爱我！”
你不爱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如此惨烈，如此沉重。
汝嫣璃久久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纤腰一紧，下一瞬，已经被他凌空抱了起来。
夜色冷凝无比，映照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满身的哀伤。
长街冷寂，几乎已经收敛尽了所有的繁华，屋子两侧的灯笼，投下了几抹淡淡的光晕，洒落在了两个人苍白的容颜上。
汝嫣璃静静的看着身畔一脸冷峻的男子，本来还算的上是寂静的心，刹那间变得凌乱无比。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伴随着冷风，凄厉无比，就像是一个在肆虐的魔鬼。
出乎意料的，夜无殇并没有离开，忽然停下了自己脚下的步伐，展开两只手臂，将她娇弱的身躯给揽在了怀中。
此刻，他的怀抱，已经不像是之前的那般冰凉，带着一丝温暖感。
暖的，沁人心脾。
只是，纵然少了先前的那分戾气，他却仍然还是板着脸，没有一丝笑意，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她。
她知道，他现在肯定还在生气。
或许，在未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当中，他都不会原谅她，只是，纵然不肯开口说原谅，他却绝对不会抛弃她，不管她。
垂下眼眸，汝嫣璃沉默着，也没有说话。
“对不起。”良久之后，她开了口。
夜无殇听到她放软了语气，无奈的轻轻叹息了一声，揽过她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抚着她柔滑的发丝，喃喃低语，“璃儿，你究竟何时才会明白，我想要的，不是你给我的对不起，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一直都很简单，只是你的心……”
她的心，才是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以为自己得到了，却在方才，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得到。
难道，就注定他此生此世再也得不到她的心吗？那道，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就注定如此寥寥结束么？
不，他不甘心！
“璃儿，留下来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喃喃低语。
这不是一个命令，而是一个乞求，一个，将他的帝王尊严给狠狠踩在脚底下去换取的一个乞求。
只要能够让他留在自己身边，那么，他什么都不在乎。
什么尊严，什么江山，他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他在乎的，只是她，仅仅，只是她。
“无殇，我……”汝嫣璃感受到他的不安与脆弱，低声开口，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他给打断，他凑在她耳畔，低声道：“不要说。”
璃儿，不要说，就当，我还在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美梦当中，就当，你爱的人，依然还是我。
“天色不早了，睡吧。”他忽然松开了她，自己一个人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因为他走的太快的缘故，所以，汝嫣璃并没有来得及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依稀觉得那抹孤影，在如此凄冷的夜晚，显得很是寂寥……
汝嫣璃苏醒之时，天色已经大亮。
晨光微曦。
身畔，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她下意识的朝着一旁看过去，目光，却在那一瞬凝固。
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醒来也时常会面对着他就在她身边的事实，而那时，她满心满眼的全部都是感动与甜蜜。
而今日，依旧是旧日的情景，她的心态，与之前相比较，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她方一动，身畔的那个男子，便也跟着苏醒了。好似真的是有些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疲惫过度的原因，他的眸底深处，隐含着一抹血丝。
他睁开疲惫的双眸，下意识的就是朝着身畔看过去，待看到了她依旧还在自己身边之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眸中的那抹恐惧，也瞬间消失殆尽，就好像是害怕她离开似的。
汝嫣璃看着他明显流露出来的紧张，心内有些苦涩，曾经，他的感情，是她一度所期盼却也一度未曾得到的，此刻，她得到了，她终于，发现了隐藏在他心底的眷恋，可是，却也已经晚了。
因为，现在的她，对他，没有恨的同时，也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夜无殇……”她苦笑着，唤了一声。
她很想，真的很想，很想将事实告知于他。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的话，连累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夜朝，也有暮国，还有万千黎民。
夜暮两国的战争一触即发，她不能再让夜无殇搀和进与轩辕傲有关的事情当中去。
她气若游丝的声音，却倏地换来了他的一声怒吼，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低吼了出来，“不要说！”
他清楚，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
夜无殇的眸底深处压抑着一丝隐忍的悲凉，又仿佛是因为错过的遗憾，将头埋入她的青丝之间，嗓音明明听起来是那样柔和，却同时又沉重无比，“璃儿，我好累。”
汝嫣璃对于他的动作，并没有躲，因为，她知晓，此刻的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了躲避的必要。
之所以没有躲开他，是因为，她心内清楚，这一切，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一直都是一个最理智的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理智的掌握着自己的感情，理智的掌握着自己的心，掌握着自己的一切，收放自如，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让他失控。
可是，也除了一个人。
为了权势，为了江山，为了天下，他也曾毫不犹豫毫不心软的将自己的挚爱之人推上了风口浪尖，让她深陷火海，含恨而终。
他也曾经编织了无数的甜蜜谎言，欺骗她，利用她，将她的心狠狠的踩在脚下，无视她的一切。
他也曾经试过，将那些****全部抛诸于身后，从此，彻彻底底的将她忘记，不再相濡以沫，宁愿相忘于江湖。
只是，当他终于将所有的权势全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之时，当他终于站在了最顶尖处之时，回首，才蓦然发现，惶恐的发现，他也会害怕，也会惊慌，也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一个人从噩梦中惊醒。
只因为，她不在他身边。
只因为，他亲手弄丢了她。
汝嫣璃，这个女子，是他这一生的最难舍弃，是他这一生的唯一，世间没有第二个她，也再无人爱他如她，只是这个人，这份爱，一旦失去，便永远再也无法寻回。
曾经，她为了他，抛弃了一切，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他，这世间，再无别人，愿意为他，舍弃所有。
这样的一个她，又让他怎么忍心放下？
昔日所有的温柔与缱绻，在此刻，全部以冷漠凌厉的方式呈现了出来，那些过往曾经温暖的甜蜜，尽数化为了碎片。
只是，过去，他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那个女子，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占据了他的生命，占据了他的一切。
掺杂了无边悔恨的泪水，悄然的氤氲在他的眼眶中。
汝嫣璃看着他如斯模样，说没有惊讶，是不可能的。
她习惯了他的冷漠，他的铁血，他的无情，柔弱的他，竟然让她下意识的感觉自己难以适应。
终于，他忍住了所有，微微抬眸，对上她淡漠的容颜，淡淡开口，“你走吧。”
汝嫣璃听着他淡薄的话语，心不受控制的狠狠颤抖了一下。
“璃儿，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离开我身边，永远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他笑的很淡，轻声告诉她，他放手了。
他，真的应该放手了。是时候，应该放手了。
汝嫣璃微微抿唇，没有回应他的话，却是轻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在无声的宣告着一个答案，她，要离开。
只是，在她抽回自己的手的那一瞬间，夜无殇倏地又攥紧了她的手，同时抬起另外一只手，搂在她的背上，将她大力的扯到自己怀中，紧紧的抱住她，吻上她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唇瓣，轻声呢喃，道：“璃儿，再陪我一会儿，我答应你，就一会儿。”
这是，最后一次。他的生命中，最后，温暖的一次。
过了这一刻，他们两个人之间，就真的应该形容陌路，再不相逢了。
夜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汝嫣璃看着男子熟睡的容颜，唇角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她将自己的手掌轻轻从他手中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