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收回击出的那一掌，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掌生生的拍在了夜无殇的背上。
“黑衣翩然，凝若夜蝶……”汝嫣璃望着她用黑布蒙着的容颜，轻声呢喃。
黑衣翩然，凝若夜蝶……
凝蝶的思绪不受控制的恍惚了一下，然后喃喃低语，“璃……”
“后会有期。”不待凝蝶叫出后面的两个字来，汝嫣璃就倏地打断了她。
伸手，抓住夜无殇的手臂，纵身跃过凝蝶上方，头也不回的离去。
不是还在乎夜无殇的死活，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无痕与他手足相残。
风雨阁。
床榻上躺着的那个男子此刻面容苍白，好像是因为疼痛难忍的缘故额上大汗淋漓。
汝嫣璃凝立在原地，踌躇了许久，最终却只是轻叹了口气，迈着细碎的步伐，走到床榻旁边，轻轻的解开他的腰带，查看伤口。
夜无殇受伤很重，凝蝶那一掌，是真的下了死手。
夜无痕，这次是真的想要将她除之而后快啊……
汝嫣璃忽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她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他们才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亏得她以前还自认为了解这两个男人，可是到头来，她却谁都没有看透。
没有看懂夜无殇的凉薄狠绝，没有看透夜无痕的绝情冷冽。
终究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啊，他们之间的一切，终究还是无可挽回了啊。
夜无殇受的内伤很严重，普通大夫根本就无法医治，除非帮助他用内力疗伤。
汝嫣璃抿了抿唇瓣，思考良久，终究还是选择坐了下来。
不是想救他，而是她不能不救他。
缓缓坐下身来，正欲伸手将他扶起，却没想到，夜无殇在昏迷之中忽然伸手，狠狠的抓住了她纤细柔嫩的皓腕。
纵然处于昏迷之中，他的力度也很大，抓她抓的很紧，似乎是生怕她忽然离去一般。
“别走……”从男子口中发出的一声声的低唤，让汝嫣璃微微一怔。
“璃儿，璃儿……别走……”可是紧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她莫名的感到一阵阵的诧异。
虽然神志不清，可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话却是那样清晰。让她，想假装听不懂都不行。
她缓缓的伸出手，抚摸上他已经被冷汗浸湿的额头，眸中忽暗忽明的闪烁着复杂至极的情绪。
那里面，有痛苦，有悲伤，有隐忍，有无奈。
却独独，再也没有深爱，不是不爱，只是，再也爱不起了。
她的爱，她对他的爱，已经被他践踏成泥，尽数凋零，从此，再也无法盛开。
轻轻的帮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两个人的容颜上皆是惨白如雪，汝嫣璃定了定心神，坐下来，替他疗伤。
半晌，终于感觉他体内的真气流通了起来，汝嫣璃跌坐在床榻上，她的力气几乎也消耗掉了大半。
夜无殇依旧没有醒过来，只是紧蹙的眉心还昭示着他此刻的郁结忧愁，汝嫣璃将他轻轻的放平在床榻上面，转过身，想要离去，手腕却依旧被他大力握着，她用力，试图想要睁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璃儿，别走……”没有了平日里的理智与冷漠，眷恋与悔恨在此刻愈发显得肆无忌惮起来。
此刻，他失去了所有冷静的掩饰，将自己的心毫无保留的展露了出来，他不是没有后悔，他不是没有痛苦，只是，他始终不敢面对。
因为，害死她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夜无殇不敢面对，是自己害死了那个人的事实。
如果，如果有如果，他多么希望，自己从未那样伤害过她。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夜无殇才知道，原来，仇恨固然重要，但是与她相比，却是太过于微不足道。
一个月了，她离开自己，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他被思念和痛苦折磨的撕心裂肺，几欲成伤。
每每午夜梦回，萦绕在自己心头的，不是仇，也不是恨，是爱，是痛，是悔。
是她，是他心中的那个女子。
“对不起，璃儿……对不起……”
男子继续喃喃自语，那一刹那，汝嫣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竟然发现，此刻，他的眼睑处，竟然缓缓渗出了泪痕。
汝嫣璃站立在一畔，就那样，定定的凝视着她，白皙的容颜上一片冷寂，毫无波澜。
他的话，再也触动不了她半分，再也温暖不了她冰冷的心脏。
下意识的，她抚上他冷峻的容颜，细细的观察着昏迷中的他。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她一一抚过。
无殇……这是你的心里话？你是后悔了吗？
可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后悔，我们之间，都再也回不去了。
从你废掉我的那一刻起，从你将我遣送至冷宫的那一刻起，从你亲手害死我腹中胎儿的那一刻起，从你赐给我那杯毒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之间，本就注定是一个死结，如今，我亲手将那个死结解开，我们之间的一切，那些爱恨纠葛，全部都伴随着我的逝去而终结了，不是么？
过去的那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黑暗中，汝嫣璃闭上眼睛，轻轻叹息一声。
光阴，终究是磨灭不了深深烙刻在她心中的那些伤痕与痛楚。
他赐予她的伤，赐予她的痛，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清清楚楚的印刻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心上。
“璃儿……别走……”男子带着磁性的嗓音依旧在低声呢喃着，带着一股深深的悔意。
人，往往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说出的话，才是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话。
没有了清醒的时候的理智，思念与痛楚，以及悔恨，几乎要生生的将他给淹没，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沼泽，再也挣扎不出。
昏迷中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他在做梦，而且，还不是一个好梦。
一个仓皇，而凌乱的梦。梦中似乎有很多人影在围绕着他跑来跑去，只是，那些人影全部都模糊无比，他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谁，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似乎是极其陌生。
梦中，有哭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血色，漫天的血色。
是谁的身子被血色染成了一片殷红？又是谁的血色凝固在了唇角？
是谁的睡颜安静而祥和，仿佛沉睡在一个梦境当中？只是，她的身子却为何又是那般冰凉？冰凉到他甚至都不敢去触摸？
然后，他感觉那些事情全部转化成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沉沉的，朝着他的身子压过来，似乎要将他给生生的碾碎成粉末。
“夜无殇，自今日起，你我情断，如同此玉！”
“啪……”的一声，是什么碎了一地，碎了一地的悲伤？
“皇上，娘娘畏罪自尽了……”
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生生的凌迟了一般？
夜无殇猛然睁开了眼睛，蓦地对上一双隐含了水雾氤氲的眸子，那双瞳眸深处，弥漫着一层浅浅的水雾，好似还隐含着一丝如同玉碎般的凄凉，仿佛在经历着什么极度的悲哀，如若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察觉。
是云风邪。
杀手独有的那种对生命的冷漠与疏离，在这一刻，在她的眼底，展现的淋漓尽致。
夜无殇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她的眸子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就好似是被一把匕首给刺中了一般，引起了一阵难言的深入骨髓的痛。
只是，他却并不知晓，这种痛，是从何而来。
他一动不动的，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身子，看到她的内心。
汝嫣璃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其妙，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她并非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他此刻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样猎物一般。
下意识的，她也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保持着同样僵硬的姿势，对上他的目光，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
她不欠他的，所以，她没必要心虚。
应该心虚的人，一直都不是她，而是他！
一缕殷红色的液体，缓缓的从夜无殇唇边渗了出来，沿着他精致的下颚，缓缓流淌，然后滴落，落在了雪白色的被单上面。
夜无殇突然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绪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在面对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的时候，他竟然会有种疼痛窜满了四肢百骸的感觉呢？
到底是他受的伤引发的疼痛，还是从心里面渗出的疼痛？他已经分不清。
痛，真的痛，不是假装，不是刻意。
突兀的，他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抓住汝嫣璃娇嫩的小手，紧紧的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仿佛要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再也不肯松手。
“你到底是谁？”他对上她的眸子，冷冷的问道。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在面对着她的时候，自己会从心里面产生一种熟悉感。
汝嫣璃看到他的动作，身形顿时一僵，随即笑吟吟的说道：“夜皇，您伤到的，好像不是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