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拼命的隐忍。
其实，这样的情况，若是换做天底下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吧。
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爱到骨子里的男人，是自己最恨的男人，是害死了她的男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她现在又怎会落得个如此下场。
她当初对他有多爱，现在对他就有多恨。
恨意，一旦生长出幼苗，便如同烈焰，再也无可挽回。
“在下夜国帝君，夜无殇。”夜无殇从容不迫的回应，看着她的目光，沾染上几分讽刺。
什么传说中魔教教主冷面无双，残忍绝情，她现在的样子，明显带着慌乱，这样的男人，怎么配成为自己的对手？
“原来是夜皇……”汝嫣璃了然般的微微颔首，终于找回了丝平静与理智，“我们魔教与贵国平日中并无往来，不知夜皇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依然紧握成拳。
他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在迷惑人心的同时，能把人瞬间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最熟悉他这样的笑容的人，莫过于她了吧。
这一生，这一世，永永远远，她都不会忘记，当初自己被废的时候，这个男人唇边所荡漾着的那抹笑容。
与现在相比，丝毫没有区别。
那日，他就是如现在这般，笑着，笑的决然而惨烈，一纸诏书，将她废掉，打入冷宫，冠上一个一人私通祸乱朝纲的罪名。
然后，在那个深夜，颁下另一道圣旨，赐予自己，毒酒一杯。
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忘却，当初酒入腹中，是怎样的一种刀割般的疼痛。
心底好不容易被自己掩饰下去的痛，再次汹涌起来。
那样的往事，那样的回忆，她如何不痛？
“久闻魔教盛名，其教中藏匿着富可敌国的宝藏，在下仰慕已久。前些日子因一直在忙于宫内立后之事，听闻教主贵体康复，特来……探望。”
他回答的不卑不吭，就算是她想找一个理由来逃避，都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汝嫣璃听着，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嘲讽。
仰慕？夜无殇，你到底是仰慕呢，还是觊觎？
仰慕已久？恐怕是觊觎已久吧。别人不了解你的野心，难道我也不了解么？
忙于立后之事……呵呵，立后？只是忙于立后么，为何不说你忙于废后之事呢……
“探望？”汝嫣璃冷漠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虚伪的字眼，笑的凉薄，“夜皇，若说是探望本教的，你似乎应该去殿堂之内吧？”
是探望么？还是来打探？打探我到底有没有死。
夜无殇，你一定希望我死吧，可惜让你失望了，云风邪没有死，汝嫣璃……也没有死。
一想到自己刚刚对他下意识的所产生的畏惧，她就有些忍不住想要嘲笑自己。
畏惧？如今她是这里的主人，她是魔教的教主，她是云风邪，是这里主宰一切的人，为什么要怕他？
不过是一个夜国的皇帝而已，何必畏惧？
“自然是应该去殿堂的，只是……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教主商谈，是以等不及了，才冒昧的到了后花园。”夜无殇愈发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个男子了，刚才明明不是还对自己心存畏惧么，现在为何又突然多了底气呢？
“一些事情？”汝嫣璃淡淡一笑，只是，表面上虽然如此，但心内已经开始下意识的警觉起来。
夜无殇，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她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所谓的“一些事情”，恐怕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是的，教主定然会产生兴趣的。”夜无殇似是而非的扯了扯唇角。
“是么？”汝嫣璃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唇际勾起的那抹弧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这个男人，果然，还是没有变。
“应该……是。”夜无殇是个聪明的人，也必然懂得一些话语的点到为止，只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云风邪了。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是真的如外界所传，不容易对付，还是如刚刚自己亲眼所见，一无是处？
“那好吧。”汝嫣璃颔首，“夜皇，我们拭目以待。”
最后的那四个字，她说的及其具有底气，与刚刚的那个胆怯的人，相差了何止千万里。
徐徐迈开自己脚下的步伐，女子唇角边的那抹笑容笑的略有深意，对上夜无殇那深邃的一望无际的眸光，毫无畏惧。
“夜皇，明日教中有一场篝火晚宴，届时，欢迎夜皇的到来。”她转身，高傲的离去。
那一瞬间，她仿佛再次找回了很久之前被自己不小心遗失掉的孤傲。
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夜无殇，你欠我的，不如这次就让我们一次性还清吧。
如果我们此生永不相见，我可以将我们之间的那笔恩怨一笔勾销，但是这次，是你主动来招惹的我。
你欠我的，我要你加倍奉还！
夜无殇望着她傲然离去的背影，心内的了然渐渐的被自己推翻。
第一次，他有种因为看不透别人而产生的茫然的感觉。
是的，他承认，他的确是看不透这个云风邪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唯一所感知到的是，那个男子，与自己明明是陌生人，甚至从未相见过，他为什么还是感到如此熟悉呢？
那种自然的熟悉，不像是错觉，是从他心底深处所散发出来的，真真切切的熟悉感。
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很复杂，也很纠结，像是有蚀骨的恨，但好像又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生恐让他发觉，让他从心内生出一种一抹不明的情愫，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他，又究竟是谁？他又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好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离开了，便再也不用伪装，离开了，便再也不用装作无所谓，不心痛。
汝嫣璃缓缓的迈动着自己脚下的步伐，心中情绪错乱，爱恨交织。
脑海中一片混沌的茫然，所有与夜无殇有关的记忆全部翻涌而上，昔日的屈辱，不甘，愤恨……顷刻间，悉数涌上心头。
恨么？怎会不恨？
因他痴心错付，为爱执迷不悟。她，怎会不恨……
恨他的同时，也深深的痛恨着自己。
“为什么……”脚步伫立在安静的湖面，汝嫣璃的目光空洞而茫然，清澈的瞳眸中渐渐氤氲上一层薄薄的雾霭。
夜无殇，为什么，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夜无殇，你真的不该出现的，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的……
不过，既然你出现了，那么，就将你欠我的，一次性，全部还给我吧。
从此之后，我们再不想欠，也再不相见。
夜无殇……夜无殇！
除了后面的那个男子，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她的眸底深处，氤氲着一层嗜血般的光芒。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教主，你……没事吧？”身后，男子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很难想象吧，纵然是世间第一杀手，在面对这个女子的时候，竟然也可以温情如斯。
“我……没事……走吧。”分离的平息了自己心内汹涌的感觉，汝嫣璃冷冷的扬起唇角，然后回首，望向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子。
“教主，是不是因为那个夜无殇？”仇冽犹豫许久，终是将自己心内的疑惑问出了口。
心中，依然觉得有几分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教主的反应居然如此大。
就好像，她与那个男人认识一般，而且，仿佛还不仅仅是认识，他们之间，好像还发生过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刚刚她眸底所呈现出的那种嗜血般的眸光，就好像与那个男人有着宿世之仇。
“不是。”汝嫣璃摇了摇头，面色再度恢复了平静，没有一丝表情，“仇冽，你先走吧。”
她不喜欢，不喜欢别人看透自己的内心，只是，这个男人，却总是会将她心中的事情给琢磨的一清二楚。
“……是！”仇冽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唇角，欲言又止，像是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转身离去。
汝嫣璃伫立在原地，目光投向远方，望着那一片安然的祥和心神有些荡漾。
片刻，舞儿寻到湖边，走到她面前躬身作缉，“教主，夜国陵王已到，在偏厅内等候。”
“无痕？”喃喃的唤出这个名字，绝色的容颜上也终于不再似之前那般阴霾，多了丝明媚的盈盈笑意。
“正是他。”舞儿颔首应道。
“好，舞儿，你先回去，让他稍等一会儿，我立刻过去。”汝嫣璃冷静的命令，最后，还不忘提醒一句，“切记，好生款待。”
“属下知道。”舞儿点点头，转身离去。
没有多久，她便迫不及待的赶到了偏厅。倾世的容颜上，纵然那抹喜悦之色不是特别深刻，但也足矣令人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