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病院特禁区。
庄文月身着病号服,斜靠在铁窗户前,外面的阳光照着她凌乱的头发,呆滞的目光看着外面铁网里圈着的草坪里放风的病人们自由地行走。
哐,房门打开,廖警官和王医生带着一群人走进来,庄文月象座木雕,毫无知觉。
“妈妈!”可欣激动地叫一声。
狭窄的病房里只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嵌在墙里的石柜子,里面叠放着一些衣物。屋里唯一可期的便是那铁栏窗子。
刑事病人活动范围极窄,整天关在小小的病房里,跟坐牢没有区别。
女儿的叫声遥远依稀得无法唤醒庄文月,她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阳光和草坪上的人,浑然不觉有人叫她。
“病人一直都是这样。入狱前受了极大的刺激,因惊吓过度,大脑处于空白状态。不过她这个样子,比外面那些人好多了,至少她不会打人骂人,甚至连哭和笑都不会。”王医生是个刚发福的中年男子,声音温和地对可欣说。
贾律师在后面低声道,“所以董事长这病要极好的条件才可能治愈。”
“董事长。”
“表姑姑!”
冯妈妈和于心梅哭了出来。
“不要激动!”廖警官声道,“你们先乱了,如何帮助病人?”
黄树光拉了拉于心梅,又轻轻拍了拍冯妈妈,将她们带了出去。
可欣缓步走过去,伸手轻轻为庄文月整理头发,声音柔糯地连叫几声“妈妈”,就象她五岁的时候。
庄文月迟钝地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涣散淡漠。
“妈妈。我是欣儿。”可欣拉起她苍白泛瘦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上。
“妈妈。你看着我,我是欣儿。”
可欣眼神天真娇昵地注视着可怜的女人。
那黑得象宝石的眸子,生动地轻转,盈盈如星的目光,令空白的灵魂感受到一种吸引,嘴角扯起个笑,表示喜欢这个孩子,却不知说什么。
“我妈妈会说话吗?”可欣强大的感觉发觉一个问题,妈妈好象变成白痴了?
王医生摇头道,“吃饭,厕所,睡觉这六个字,我们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教会,别的她怎么都学不会。”
一股寒凉从头顶浇到足底,可欣咬紧嘴唇,以极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没有晕过去。仍然镇定地询问:“脑器官有没有问题?”
王医生道:“脑器官没有问题。病人这种情况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瞬间脑空白,而变成白痴状态。只要找到她受刺激的原因,通过再刺激有可能会好。病人发病时,正是警方去逮捕她时。我们怀疑病人因破产而受了刺激,试着用假消息刺激过她,但是没有用。我觉得在被捕之前,她可能正听说了什么另外的事情。”
妈妈被捕前后的事,黄树光细细地和可欣讲过,当时他在办公室外面,妈妈本来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突然警方来了人,黄树光弄清情况后推开办公室,妈妈坐在老板椅上,表情已经不对,当时没有人想到她会失智,只以为她受惊过度,呆了而已。
黄树光愧疚地低下头,“都是我没保护好董事长。”
可欣心里闪过一件事情,本能的怀疑转到这上面。
妈妈真可怜……
可欣抱紧妈妈,将她的头放在胸前,眼角噙着泪,两枚黑宝石的眸子显得更生动,微微上吊的眼角更显风致。
“呵呵……”庄文月发出一串傻笑。
“很难得。她竟然笑了。可见亲人的力量不小。”王医生有点激动,这个现象是难得的进展。
贾律师不相信庄庭枫手上连两百万都没有,他去里中县的第二天,可欣就让他跟廖警官先回来。他不解为何可欣不肯即时保释她的母亲。
现在可欣亲自来了,再无不相信的理由。便催促可欣:“为董事长办保外就医吧。不能再拖。我查过资料。一个人的大脑处于这种状态久了,会真的变成白痴!”
“待我先联系好疗养院吧。”可欣看着王警官,“病人可以去哪些医院?”
“只要不出国,最好的医院都可以去,当然我们会派人监视病人的行踪。”
“去华盛顿医院吧!”小琦插嘴道,“那是外资医院。我有个叔叔在里面当院长。里面的设施条件好,而且有个大夫是从国外聘来的,精通精神科!”
贾律师眼睛一亮,那家医院当然好,完全是给有钱人开的,入院就交五十万的保证金。他有点担心可欣会不同意。
“好吧。就去华盛顿!”可欣看一眼贾律师,她怎么可能会舍不得花钱治疗妈妈?那家医院的最大好处是保密生和安全极高,毕竟是外资医院,设施和服务都是国际化的。
廖警官心里暗暗泛起一丝高兴,这样的事情虽见得多,可是这是第二次和可欣见面,已经被她的镇定自如征服,毕竟她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而且能沉着大胆地调动上百万的款子,这根本就是奇闻。
“我这就和叔叔联系!”小琦跑出去打电话。
立翔和小天抹下潮湿的眼角,略松一口气。
“我们现在就办保外就医的手续吧。”若不是不放心妈妈改换医院后发生意外,可欣怎么愿意拖延治疗妈妈的事?
昨天有人抢劫的事,给可欣清楚的提醒,秦楠要置庄家于死地。
妈妈被捕前就受了别的刺激,这事一定和秦楠有关。
现在可欣来了,她才敢亲自为妈妈更换环境。
办手续要去公安局,而且要把钱交到公安局的财务处,可欣带上黄树光和贾律师,坐廖警官的车去公安局。两个小时候后,公安局指派了一个跟随病人的便衣警察乔伟,和可欣一同回到医院。
庄文月在这里已经住习惯,竟然不肯离开,死死地蜷在窗前,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眼里充满茫然的抗拒。
贾律师看着可欣,担心道:“看吧。现在董事长只相信目前的记忆。再不转院真的晚了。”
事情发生并不久,可欣觉得不至于这么些天,就失去了医治的最佳机侍,淡定地道:“大师兄,你背我妈妈。”
黄树光上前拉着庄文月的手说,“姑姑,我背你回家。”
“呜……”庄文月死死拉着铁窗栏杆,两脚乱蹬,敌视地看着他,象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这是不安全的反应。不过是个好兆头,说明她的器官没有问题。”王医生小声道。
冯妈妈上前弯腰哄道,“文月,我是冯妈妈。你总说我就象你的妈妈,来跟妈妈回家,妈妈背你好不好?”
庄文月呜咽着直摆头,仍然死死抓着栏杆。
“文月,跟他们去吧,他们是你的亲人。”王医生上前温和相劝。
庄文月摆摆头,跳起来躲到他身后,似乎是希望他保护自己。
“妈妈。跟我回家。”可欣上前向她伸出手。
可爱的小手在空中停顿着,庄文月瞅一眼,好奇地伸出一只手,很快又缩回去,只是学了她的样子,并不接受她。
“妈妈。”可欣上前一把拉着她的手腕,巨大的力量拉着她走了几步。
“呜……”庄文月坐在地上凄楚地哭了出来。
“打镇定剂吧。”王医生摇摇头,叹息一声,给一个护士说。
可欣松开手,依她的力量能把妈妈带走,可是会令她情绪激动。这种病,刺激不当,会令病情加深。
冯妈妈心疼得又捂着嘴要哭,于心梅连忙拉着她,示意她要控制住。
在场的人都感叹极了,曾经风光能干的企业家,变成这个样子,实在可怜。立翔他们眼圈红了一场又一场。
只有可欣一直抿紧嘴角,将悲伤吞咽下去,表现得十分坚强。
王医生牵着庄文月坐到床边,哄道:“睡觉了。”
庄文月看看外面明亮的眼光,冲他不满地嚎叫几声。
“我们按着她吧。”廖警官和小乔突然上前按着庄文月的手脚,护士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很快她安静地进入睡眠。
黄树光背起庄文月,将她带离这个牢笼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