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日落之前袁三声就将守城的将领带过来,是个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身体看上去还算得上是健硕,只是眼窝深,陷胡子满脸,那模样不像是将领而是被追击的流寇,看来最近被骚扰的太厉害。
念久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齐蛮渊对他的态度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照样是走哪里都把他往袖子里一揣,因为最近没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念久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袖子里也乐的安逸,只是……齐蛮渊抄袖子的次数似乎多了一些。
念久不记得王爷之前有这个习惯,难道是因为最近天气转冷的缘故?看到他的手身亲来的时候都赶紧靠过去,找不到他的话肯定会摸黑似的到处乱抓。
齐蛮渊抄着袖子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头顶束起的长发笔直的垂着,和背部形成两个平行的面,齐蛮渊面色冷峻,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气势逼人,手上感觉到念久慢慢靠近手心的位置,齐蛮渊心情好到嘴角直翘。
守城的将领一进门就碰到这气势慑人的王爷偏偏翘着嘴角,还没开始说话就先打了个冷颤。
“你是百利长?”
“回禀王爷,属下正是百利长,现在是这边防军的将领,知道王爷远来还有失远迎,属下知罪。”说着就拜行了个大礼。
齐蛮渊点头,“你不是西疆人?”
“不是,小人是东边的,五年前来了西疆就留下了。”
“五年都过去了,你还能保留这些繁俗礼节也算是不易,本王现在想问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对于这西疆问题怎么看?”
“回王爷,本王认为这西疆是我大原国的一道天然屏障,南北走向颜面三千里,进可攻退可守,如若我大原失了西疆,那就是一头没了獠牙的狮子。”百利长适时打住,潜在意思大家都知道,没必要再说。
“坐镇中间的人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步,但是仍旧没有采取任何战略,对于这些年来如此凉薄的待遇,本王不相信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
齐蛮渊像抚摸着怀里猫一样不断的在念久身上来来去去,念久被他弄得相当难过,可跑没地方跑,叫更是不能叫,此时相当憋屈,恨恨的想你靖蛮王来了这里还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想怎么报仇在你身上都能充分实现!
那边百利长当然没念久那么愤恨,“既然王爷已经来了,所有的想法那也只能是想法。”单膝下跪,拿刀拱手,“属下百利长,从此愿为王爷马首是瞻!”
念久暗暗鄙视百利长,你好歹也挣扎一下不是,这才刚说了三句话啊你就缴械投降了,这五年你是白混的吗?!
齐蛮渊点头,“将你手下的人编号入队,袁三声你是见过的,这人也算是将门虎子,不过就是没上过战场,以后就你就多费心提点提点,遇到困难就去找张文宇,这人你也是见过的。”齐蛮渊神色郑重,“本王命令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出一批能在边境自由作战的队伍,这个‘自由’的标准你能理解吗?”齐蛮渊眼角一斜,目光冷箭似的射过去。
百利长理解吗?或许是,至少他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自己不理解”这层意思,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强硬的压制住就要跳跃而出的疑问,百利长有些苦恼,“王爷,袁将军会不会讲属下的话听进去暂且不讲,但是拿袁将军的事情去好张文宇副将是不是有些不妥,属下觉得这两位大人之间有些……嗯……”
百利长装作很努力的样子去思考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该用什么样的词形容,一边暗中观察王爷的脸色,袁张两人之间明显的不对付啊!但是他不能直接说出来。
齐蛮渊嘴角翘了一下,看不出来是不是高兴,“百将军勿须担忧,本王对自己的人还是有些信心的,尽管放手去做就是。”
念久又开始鄙视了,齐蛮渊的战略不用想也知道是让他们狗咬狗,还要美其名曰:想杀相爱,共同进步。
百利长倒是震惊不少,全部来源于靖蛮王刚开始的那句“百将军”,现在就算是肚子里有什么苦衷也不能抱怨了。
这就是齐蛮渊?
百利长走后念久终于能从袖子里钻出来了,飘在半空中围着帐子转圈圈,边转边说:“我到是很好奇王爷‘自由’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齐蛮渊坏心眼的抓住刺绣的一只角,不让他继续瞎转,“我没有在西疆的作战经验,对这里的状况不熟悉,想要不在这深山老窝里被宣夷一举歼灭只能暂时性的靠那些老兵。”顿了一下,另只手抓住念久的另一只角,“‘自由’的标准……也只有他们知道。”
齐蛮渊此话说的落落大方,念久觉得这人的脸皮已经让他无懈可击了。
“你居然自称‘我’了,真稀奇!”
齐蛮渊愣住,松开念久的角,一只手盖住脸,“和自称‘我’的人相处,什么人都得变成‘我’,和‘属下’就是‘本王’,和‘奴才’就是‘主子’,这是天理,没什么不好的。”齐蛮渊奇奇怪怪的一句话说完之后居然还冲念久耸了一下肩,念久觉得自己身体内肯定余毒未清,飘飘忽忽的出去找银环去了。
大军的松闲日子没过上多长时间,等到星子满天的时候,之前派出去的那二十人的先锋队伍还没有回来,不仅如此,到现在连个信号的没有。
此时,冯良玉、张文宇、袁三声、桑秋平,附带着刚刚加入团伙的百利长统统集合在齐蛮渊的帐篷里,帐篷暂时太简陋,大家只能站着。
“前锋队的规矩是一个时辰发一次信号,信号烟火五十里地之内都能看到。”张文宇先来。
“因为前锋对的任务是确认敌军的目前状况与勘查前方环境,所以是扇状向外延伸,没有深入敌人内部的理由,五十里足够了。”冯良玉补充。
“最后一次收到信号是一个半时辰前。”桑秋平干咳一声,没话说了。
齐蛮渊示意下一位。
“宣夷的军队里负责守夜与探查的不是士兵,是海冬青。”百利长接道,同时设置悬念。
“你怎么不早说!”袁三声恼了,这马后炮有个屁用啊,人都送出去一天了!肯定是被老鹰给转走了……
“姓袁的你长脑子了吗?你什么时候见到的老百你自己都忘了?那时候前锋队早出动了!”张文宇鄙夷不像鄙夷,暴躁不像暴躁摸样。
袁三声别过头去不看他们。齐蛮渊自动从他身上转开视线,示意百利长,“你继续说。”
“是,宣夷驻守在这边境的队伍里饲养了将近十只海东青,海东青即使在夜晚也能清晰视物,而且凶猛无比,单凭一双鹰爪就能将一只羚羊的胸膛撕开,宣夷人一般在晚上的时候把它们放出来捕食,一方面也是防范我军侵袭。”扫了几人一眼,“按照几位所说,前锋队的人数只有二十,而且大多都是擅长探查,搏击的本领并不算优秀,恕属下之言,这些人恐怕此时已经凶多吉少。”
“那些只是老鹰!再厉害也是一只鸟罢了!”袁三声仍旧不能接受,脖子涨得通红,瞠目欲裂。
百利长正色,“袁将军,在西疆,就算是一只蚂蚁也能要人的命。”
袁三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朝着齐蛮渊拱手一拜,“属下有事,先行告退!”说完猛甩袖子转身离开。
张文宇回头看着被掀开的帐门还飘在半空,初秋的西疆夜晚已经开始降寒气,几丝冷风摇曳着两排微黄的烛火。“替本王去看看吧,顺便开导开导。”
张文宇一听,掰着手腕冷着脸就出去了。藏在齐蛮渊袖子里的念久一听也想跟着出去看看,他怕袁三声被张文宇给打出个好歹来,还是被齐蛮渊强行按住,只得老实待着。
齐蛮渊对百利长点点头,“他第一次上战场,见笑了,百将军继续。”
齐蛮渊将银针刺进指尖,抬起手指看着念久。
念久叹气,“王爷不用这样天天都拿针刺,我说过三天一滴就已经足够,多了也是浪费。”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念久无法只得乖乖靠过去,将刺绣一角覆在他指尖的血珠上,“虽然王爷用心良苦,但我还是要说这滴血对我真的是毫无意义。”
齐蛮渊将他放在手心里铺开展平,“我高兴。”
“得,算我什么都没说。”
两人沉默半响,念久突然开口,“王爷,让我去吧。”
齐蛮渊愣了一下,“什么?”随后脸色一变,将念久抓在手心里抓变了形,“不行!本王不准!”
“王爷,你知道,只有我最适合,百利长也说了,他们之前也派出过队伍前去打探,用过了各种方法做掩盖,但是没有一个人回来。”
“那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回来!”
“因为……我不是人啊……”念久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用如此欢畅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是啊,我不是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两天的事情一天办完,死狗一样的回来了,打开电脑一看……卧槽!劳资上活力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