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静止了。董理觉得自己的心跳也仿佛停止了。包房外面的各种声音被无限放大，听得异常清晰。
有人在一路小跑，有人在喊服务员买单，有人大中午就喝了酒说着胡话，有人在说拜拜啊拜拜。
羊旭的父母对望了一眼，再同时看向董理。董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放在放大镜下观察的标本。而她被观察的理由是因为她简直太奇怪了。
还没有离婚？！
还没有离婚你跟我儿子谈恋爱？！你们这是什么行为你们知道吗？！
包房内静寂无声。但董理从那两双眼睛里看到了他们心里想说的话。她等着他们的谴责。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还没有离婚？我没有听错吧？”羊旭爸爸首先缓过神来。他的声音里全是不信任。
“你没有听错，她是这么说的。我就不明白了，”羊旭妈妈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震惊转变成了生气。
“对不起。”董理说。
“对不起什么？你不用跟我们说对不起！”羊旭妈妈气冲冲的。
“小董，我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们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的思路了，但是这也太离谱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羊旭爸爸说。他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他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服务员进来上菜了。这家饭店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服务员说菜都上齐了，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羊旭爸爸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服务员挺会察言观色，一看这气氛不对，马上说请用餐，飞快地出去了，并轻轻地带上了包房门。
“对不起。”董理说。她好像只有这一句话可以说。
菜上齐了，但没有人动筷子。
“你们准备怎么办？”羊旭爸爸沉着脸，“按道理，现在这时代，我们做父母的不应该管得过多，可这种情况，我们不能不管了。小董，我想问问你，你说实话，你和羊旭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他们讨论过的，但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计划过。只要董理还没有离婚，他们就不可能有未来。所有的计划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我准备离婚。”董理说。她说的是实话，但怎么听怎么没有底气。她想离婚，但不是离了婚问题就解决了。
离婚？就算是离了婚，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一个污点了。一个离婚的女人，在很多家长的眼里，已经是打了很大折扣的，是配不上他们的宝贝儿子的。
“唉，难怪怎么问儿子，他都不说，难怪！”羊旭妈妈叹气。
羊旭爸爸也不说话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儿子并不是上当受骗了，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的情况，可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会跟一个已婚的女人纠缠在一起啊。
董理站起身，给羊旭的爸爸妈妈每人舀了一碗藕汤。已经快一点了，他们应该早就饿了。
“叔叔阿姨，你们先吃点吧，要不然该凉了。”董理说。
羊旭的爸爸妈妈对视了一眼，唉，这样僵着也确实不是办法，还是先吃饭。他们端起碗，默默地喝汤。
熬得很浓的筒骨藕汤，董理差点被噎着。她慢慢吃着，觉得所有的食物全堵在了喉咙。
自己这样全部如实说出，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羊旭的父母会怎样评价我呢，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背叛婚姻的女人一个道德有瑕疵的女人，他们绝对不会同意我跟羊旭在一起的。
我明明知道说出来的后果是怎样的，为什么还是要说呢？是因为我根本就对跟羊旭在一起没有信心吗？我认为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拖着不如借他父母的手帮助我们彻底分手吗？
我不知道他们等会将要说什么，我连我会说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清楚我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三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饭。期间，没有人说一个字。
“小董，我们家的情况，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羊旭是独子，我们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我跟他妈妈都已经退休了，我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他结婚，然后抱孙子。”羊旭爸爸说，“这个你能理解吧？”
董理点头。
理解，当然理解，这个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所有这个阶段的老年人都是同样一个愿望。退休了，有钱有闲，到处走走停停看看世界后，发现还是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好，然后就想看着孩子早点结婚，他们好早点抱上孙子。
多正常的愿望。多简单的愿望。
“我们得知羊旭有女朋友了，都很高兴。他也不小了，30了，该成家立业了。所以我们才会马上赶到广州来，冒昧提出跟你见面。说实话，我们问羊旭关于你的情况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我们想着可能是有一些不如意的地方，他担心我们不满意什么的，但是呢，我们也不是老古董，我们还是做了思想准备的。”羊旭爸爸说。
董理看着羊旭爸爸的脸，那是一张跟羊旭很相似的脸，只不过更加地成熟也更显睿智。这张脸的主人经历过多少事啊，他们的隐瞒也好他们的小心机也好，哪里就能够逃过他的眼睛。
羊旭爸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想清一清喉咙，让自己的话更加清晰一点。有些话说出来实在是不太好听，但是不得不说。这种话说一遍就行了，他要清楚地表达出来，他绝不想再说第二遍。
面前这个女人长得说不上很漂亮，但看着还是舒服的，打扮也很得体，性格是很沉稳的，不是闹腾的那种，人也很坦诚，没有什么花花心思，这些都不错。
但是，这个女人比自己的儿子大十岁，还有一个女儿，更为严重的是她居然现在都还没有离婚。这是什么性质！这太荒唐了！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和接受的。
“你比羊旭年龄大一点，这没有问题，我和他妈妈都能够接受。但是你已经结婚有孩子了，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如果我们早知道是这样，是不会提出见面的。”
“我们家，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的，绝不可能。董小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