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董理从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中挣扎着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是王湘以后，才放下心来。
王湘睡得很熟，微微地打着鼾。董理轻手轻脚起床，去刷牙洗澡。水打在身上，将昨晚的一些记忆找了回来。
一些片段，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是真实的还是想象的。董理有点疑惑，有可能只是想象吧，要不然怎么会说那些话啊，不可能会那样说，但是喝了酒就难讲啊！喝了多少？晕，喝了多少！
只能等王湘醒来后问问她了。希望她还记得。不，希望她也都不记得了。反正就她们两个人在一起。
她记得回来后好像就在沙发上躺下了，什么时候上的床呢，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还听到王湘在跟江明亮说话，声音时高时低，好像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们说了什么。也许这也是想象。
洗完澡出来，江明亮也起来了，他跟董理说煮湖南米粉吃，王湘应该爱吃。江冬冬也起来了，她撇着嘴说妈妈你喝什么酒啊，我昨天扶你上的床，你好重啊。
董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辛苦小宝贝了，其实呢，我不喝酒也重。”
江冬冬“哼”了一声，还好，妈妈又会开玩笑了，还好，酒精没有让她变成一个傻瓜，也没有抹杀掉她的幽默感。
江冬冬朝厨房喊：“老江，你要加快速度啊，我今天要去补习班，有小测验，我要两个煎蛋！”
喔，补习，那么今天是周末。阳光洒满了房间，一切都很明亮，厨房里煎蛋的香气飘出来，一下就让人感到了食欲大开。
王湘被香味撩拨着起了床。“好香啊！”她守在厨房，要江明亮也给她煎两个蛋，说米粉要大碗的。
昨天是喝了酒，但也吃了火锅，还撑得不行，怎么一晚上就这么饿了。许是说的话太多了，说话也是一个消耗能量的过程。
王湘跟董理不同，就算当时是有点醉意的，有些话是不受控制就溜出来的，但是她全部记得。她将想象与事实分得很清楚。
她昨天晚上对江明亮说的话，她都记得。她偷偷看他，他正忙着煎蛋，没有空搭理她。也许，他并不想搭理她。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但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并不是泼的脏水啊，她说的都是事实也都是真心话。
“你要不要洗个澡，换套衣服？”董理问王湘。
“好啊，你找一套你最好看的衣服出来。”王湘笑，“你最小号的衣服。大的我可穿不了。”
“德行！”
等王湘洗了澡出来，粉已经摆上桌了。王湘吃了一口后，马上点赞，“****，水平杠杠的啊！”
江明亮说好吃你就多吃点，不够我再煮。
“冬冬，今天什么测验啊？”董理问。
“地理。”
“你这补习了一段时间了，感觉有没有进步啊？”董理又问。
“老妈，感觉是靠不住的，要用最后的分数来说话。”江冬冬说。她飞快地吃着粉，想着时间都快来不及了，老妈怎么这个时候提到学习。话说，爸爸妈妈已经好久没有问过她的学习情况了。搞不清他们对她是绝对的放心还是彻底的放弃。
“慢点吃，别噎着。”江明亮说，“时间够，我开车送你去。”
“不用了，我坐地铁去就行，挺方便的。”江冬冬说，“昨天晚上你们都睡得晚，再睡个回笼觉呗。”
等江冬冬一出门，王湘就开始夸，“你家冬冬真的是特别懂事，又漂亮又乖巧。到底是谁说独生子女任性自私无法无天啊，胡说八道啊，看人家多乖。”
“你家孩子也一样懂事啊。”董理说。
这倒是提醒了王湘。昨天晚上江明亮提出开车送她回去，她拒绝了，她说头晕不想回，说就在这里睡一觉，反正是周末。
她没有打电话回家，没有跟家里任何人说自己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这夜不归宿的，行踪也没有任何告知，他们还不得到处找啊，儿子还不得急死啊。
王湘的手机昨天也设置了静音，一直放在包里。她急急忙忙地去包里找手机。董理看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女人嘛，甭管嘴里说得多决绝，还是不放心家里的，也怕家里人担心。
王湘翻了一下手机，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她往沙发上一躺，说自己还想再睡一会，拿了一个抱枕盖住了脸。
董理觉得情况有点不对。是她老公发信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还是公公婆婆有什么？
“怎么了？”董理坐在王湘旁边，轻声问。江明亮去厨房收拾去了，应该听不见。
王湘没有回答。
“他们说你了？打电话找你不接，然后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过去，说你在我家，昨天身体不舒服，就在我家睡了？”
王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董理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她轻轻地拿开王湘脸上的抱枕，看到王湘已是泪流满面。眼泪在她的眼上肆意流淌，她的眼里是一片心酸的大海。
“你告诉我，怎么了？”董理拿餐巾纸给她擦眼泪。
王湘用胳膊挡开了董理的手。她胡乱地抹了一下脸，“董理，我还说你是个傻瓜，我才是真正的大傻瓜！我干嘛说你啊，谁有我傻啊！我就是一头猪！”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你看！”王湘把手机递给董理。
董理打开手机，翻了一翻，一下就明白了。
“他们一家人，他们才是一家人，我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外人，就算是结婚十多年，就算是给他们家传宗接代了，我，王湘，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我的死活，根本就不关他们的事！”王湘坐起来，“我算什么，我刚刚还担心他们，怕他们联系不上我着急。我在想什么啊，我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啊！”
“我的儿子，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我那么辛苦带大的孩子，对我也是这样，白生了，白养了!”王湘越说越生气。
董理轻轻地拍着王湘的背。她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说可能是没有信号，说也许你说过在哪里但你忘记了，但说这些实在也没有意义，一戳就破的谎言还是不要说为好。
董理的手下是王湘瘦骨嶙峋的背。就这两个月，王湘应该瘦了不止十斤。她的背一耸一耸的，她在哭，她受伤了。
电话里，一个未接电话，一通未读信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