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退群了？”王湘问。
咖啡馆里香气浓郁迷人，慵懒的音乐声里，是一个个慢慢道出的故事。王湘的眼睛里，分明已是明了一切。
董理笑了一下说：“那个群对我没有意义了，所以退了啊，但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嘿，我们的这场谈话，好像拖了很久呀。”
董理说早就想跟王湘聊一聊，在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就一拖再拖，就是她到了自己家，也什么都没有说成。到现在，倒变成了要她来抚慰自己的情绪了，可真是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音乐真好听，滴滴答，哗啦啦，就像是一片迷蒙的雨。雨中适合流泪，眼泪跟雨水混合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分辨出来。没有异样的眼光，我们可以在雨中尽情地流泪。
我们的情绪变化，我们自己以为藏得够好够严密，但朋友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眼神就能感觉出来。只不过，我们不再是鲁莽的少年，不会总是直接就开问，全然不顾对方愿不愿意回答。
我们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兵荒马乱。我们是大人了，我们已经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可以跟我说说。”王湘说，“如果你愿意。”
董理笑了一下，说：“你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王湘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董理，“你整容了？”
董理捂住嘴，担心自己笑得太大声，让旁边的人投来嫌恶的目光。“嗯，去了韩国一趟。”
王湘也笑了，说你确实有变化，越来越不正经了，不过，不正经得很漂亮。
咖啡的香气让她们沉醉。董理说我越来越爱喝咖啡了怎么办，听说咖啡类似兴奋剂，会上瘾的。
王湘说你就是一个爱上瘾的人，你难道还不了解你自己。美好的食物，美好的事物，包括美好的人，美好的感情，你一旦喜欢上，总是容易投入其中，不能自拔。
“这样子容易上瘾，好吗？”董理的圆眼睛闪着疑惑的光。
“不好，会容易受伤。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破碎。”王湘非常肯定的回答，“美好的总是不长久的。”
“你太消极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悲观？”
王湘说你如果不愿意讲你的故事，就先听听我的故事吧。
她放低了声音。她说话的声音仅能够让董理听到。她不想让旁边的人，路过的人，服务生等其他任何人听到。那是她的故事。她讲出来，就是在揭开一个隐秘的伤口。
她说自己对婚姻其实没有太高的要求，平平淡淡就好。夫妻二人都有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双方父母家庭都没有太大的经济负担，这样就挺好。
她跟丈夫的关系一直就是那种淡淡的，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打打闹闹，就像古代说书里面讲的那种“相敬如宾”，她觉得挺好。这样的生活才更稳定不是吗。
她的丈夫没有什么情趣，也不懂浪漫，从来不记任何纪念日，也从来没有在节日送过花送过礼物，但她觉得没有什么。过日子嘛，搞那些形式干嘛。平平淡淡才是真嘛。
她一直以为他们就会这样走下去，一直到老。
直到她发现一个秘密。
“他也出轨了？”董理忍不住问。
王湘摇头。
“他是同性恋？”董理眼睛瞪大了，“骗婚？”
王湘摇头。她边摇头边白了董理一眼，这个朋友可真是脑洞大开，不去做编剧实在有点可惜。
董理耸耸肩，表示洗耳恭听。
王湘说这个秘密是她的公公婆婆来广州住，无意中说出来的。
“什么呀？”董理急死了。
王湘说因为对小孩的教育理念不同，她跟婆婆产生了矛盾。婆婆就指责她，大骂了她一顿，并且说她身为一个老师却不懂教育孩子，她儿子白娶她了。
她当时听蒙了。白娶了是什么意思。
婆婆越说越起劲，说她的儿子当年可是有很多选择的，也有他自己非常喜欢的比王湘漂亮十倍的姑娘，他喜欢的就是另外的姑娘根本不是她，后来是经过权衡比较，认为王湘比较合适结婚才选的她。
首先王湘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有工作没有经济负担，其次王湘不算漂亮，娶回来放心不担心被戴绿帽子什么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是一个小学老师，以后在教育孩子方面可以省心不少，尤其在小学阶段，这个孩子的接送问题解决了，老师还有寒暑假，一年就有三个月时间可以在家带孩子做饭，划算。
王湘说自己当时就像被人打了一棍。婚姻是需要权衡的，但有这样子权衡的吗。原来自己只不过是她丈夫在各种现实条件比较下的选择。这样的选择里，爱情的比重能占有多大的比例呢。也许为零。
“我知道结婚后，很多人的爱情会慢慢转变成亲情，但是我不能接受的是，刚开始时就压根没有爱情，他只不过是因为我老师的身份才跟我在一起。”王湘的眼里泛上了泪光。
“在他和他父母的眼里，我算什么呢？他们说他本来可以选择更好更漂亮的女人，好像他们选择了我是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董理握住王湘的手。她的手止不住地发着抖。这不是一个好故事，董理能想象到王湘当时受到的打击，她愤怒的情绪。
王湘说自己没有去找丈夫对质，那没有任何意义。他承认又怎么样呢，结婚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她再回不到过去重新做选择了。那段时间，她吃不下睡不好，一个人偷偷地流泪，甚至于想离家出走。
不是因为他不懂浪漫，不是因为他追求平淡是真，而是他根本就不爱她，在他的心里，她只不过是一个适合结婚适合生孩子带孩子的对象。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女人奔溃的呢。
经过了很多个不眠之夜，王湘才慢慢接受这个现实。既然他不爱她，那她也就不爱他了。爱是要对等的，不爱也爱对等。她爱自己就好。所以她去美容去健身去购物，她将投入在家庭中的时间大大减少，她要做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董理听着，总算明白了王湘那时为什么那么焦躁不安，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如此。
“你有什么打算？”董理问。在她的意识里，如果是没有爱的婚姻，当然是不能继续的。
“我已经申请离婚了。”王湘说，“我提出离婚，他不同意，我已经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