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萱回想一二,她只记得端王是个对家人特别关爱,对百姓也特别和善的王爷,知她爹骁勇善战,少年成名,嫉恶如仇,前世忠心爱国一生未得好下场,这一世……沈瑾萱手中把玩着穆琰的手指,再次下定决心要护她爹平安长命。
“我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但我是不愿他回司国的,那里太危险了,我不愿他与母亲弟弟身处龙潭虎穴中,陛下……我害怕他们会出事,我不想他们出事……”
沈瑾萱说完,咬住了唇。
“放心吧,朕不会让他们有事。”穆琰看她的眼角染上些许困倦,连眨眼都显得无力,诱声哄道:“乖,睡觉吧,明天朕来接你回宫。”
“唔……为什么?”沈瑾萱掀起眼皮看着他软软地问,却又不待他说话就自顾自抢答道:“哦,对了,陛下后天就要去饶浦了。”皇帝陛下出行,妃嫔是要送行的。
一想到从后天开始就要有一段时间看不到他了,她就有些心塞。
“你倒有心记着呢。”穆琰呵一声笑出来,捏住她的手。
“陛下,”沈瑾萱轻唤他,反勾住他的手,撅起红艳艳的小嘴,含糊不清地说:“我现在就感觉舍不得您了,怎么办呀?”
穆琰只当她是哄自己玩呢,并不当真:“行了啊你,少跟朕贫,听话赶紧睡觉,等你睡着后朕就回宫,你可记得明儿晌午以前与你父亲母亲商量一下,问他们今后打算如何,不过朕看你弟的那伤势,没个两月难好全,倒也不急,只是他们的去留,还是早定结果的好。”摸了摸她柔软滑腻的脸颊,穆琰眉眼含笑:“好了,睡吧。”
沈瑾萱抬起手来捂住他的手,合上眼爱怜地蹭蹭他手心带着厚茧的大掌,而后,她在穆琰怜爱的注视中,沉沉睡下。
次日,清早。
一夜无梦的沈瑾萱精神奕奕的让明燕给她穿好衣服,不顾明燕的好言劝阻,执意出了房间去寻她爹娘。
“爹,娘亲……”在沈小王爷的屋里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看到她爹娘,沈瑾萱扑了个空,走进床边问已经说话都有力量的沈小王爷:“小轩,爹娘呢?”
“怎么?”沈小王爷敲他姐姐精神抖擞的小模样,忍不住逗弄几句:“姐姐心里只有爹娘,却是把我这个受重伤的弟弟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沈瑾萱咯咯笑起来,坐到床沿上大力点头,着重肯定道:“是啊~!岂止忘到了九霄云外,根本是从未惦记过受重伤的弟弟。”
“原是如此,哎哟哟,吾心好痛……”沈小王爷痛苦皱眉。
瞧他这幅样子,沈瑾萱也故作困惑,眨眼无辜道:“咦?如此这般的话,那我每天看望的那身受重伤、现瘫痪在床的人,是谁呀?”
“正是在下、沈楚轩,”沈小王爷收起痛苦的表情,改为彬彬有礼的公子形象,就差拱手抱拳弯腰见礼了,只听他嬉笑着说:“在下是沈瑾萱最为疼爱的亲弟,还望这位漂亮姐姐今后对小弟多关照一二。”
“你呀,真是越大越滑头!小时候那个小包子的模样多可爱啊,才真是叫人爱不释手呢,原先你胖乎乎的,好似就一眨眼的功夫,你就长这么大了……”
如果不算前世,那么沈瑾萱嫁入祁国,真算是她与她的家人们第一次分离,自然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头一回与她弟弟不在一块儿。别看他们姐弟俩只差了一岁啊,可也是自打小时候就关系特别好。
如今,沈瑾萱这一番似叹非叹的感慨,也使沈小王爷听得心里暖暖的:“一眨眼?姐姐莫不是活在梦里?”可他还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这才收了调笑,好奇问道:“一大早的,姐姐找爹娘作甚?”
沈瑾萱横给他一记白眼,她倒似她爹娘一样瞒着沈小王爷,直接告诉了他:“此次派人来杀咱们一家的人,有可能是皇帝陛下。”她口中的这个‘皇帝陛下’,自然指的是司国的皇帝陛下,傅熠。
闻言,沈小王爷皱眉,垂眸像是在思考,他沉吟道:“嗯……不无可能。”他现在还没有接触过朝堂之事,不过他却是知道自己父亲在外的名声声望如何的,自古为臣之道,最忌功高震主、权大压主、才大欺主,光是他爹一人就占了功高、权大两条。
哪怕他父亲手执可统领百万雄狮的兵符,在朝堂上有数位跟随者、支持者,除掉他父亲必会引起不一般的动乱,这不仅是朝堂上的,更有可能会使一直蠢蠢欲动的燕北趁此时机抢占司国国土,然,即便如此,皇帝陛下却也是要把他父亲除掉的。
沈小王爷继续沉思,怕是皇帝陛下认为他的江山缺一个将军王爷也是无足轻重的,毕竟司国能打仗的将军,也确实不止他父亲一个人,皇帝陛下既然已经对他们一家出手了,必然不达目的不罢休。
在沈小王爷的思想里,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就是傅熠所为了。
这倒也不难怪,他还小,而且话是他姐姐说出来的,他想清楚了,抬眼看他姐,问她:“那爹是怎么想的?我们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明知道司国现在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个大坑了,还要睁着眼跳进去待宰吧?按照他爹的忠心程度,这还真不是没可能。
沈小王爷想到此,不由感到心塞。
他得想个办法,让他爹不要带着他和他娘回去送死。
沈瑾萱看着她弟弟皱眉思考的样子,感觉还挺有趣的,这与他小时候思考完全不同,他是真的长大了,眉宇间流露出的愁,虽然不浓郁,却也是真的懂得愁滋味了。
对于这一认知,她不知是该感到悲,还是喜。
“爹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问了吗?不过,”沈瑾萱顿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神色认真而坚定,语气冷酷而决绝:“不论如何,我定然不会让人伤了你们丝毫。”就是你受的这伤,我也会为你讨回来,加倍!
后面那句话,是她在心中无声说的。
沈小王爷怔住,恰逢此时,门被推开,端王夫妻身后跟着小翠与碧芝走了进来,那小翠的手中端着深紫色檀木端盘,端盘上稳稳放着两碗养生药粥,碧芝则是端着两碟清淡素雅的小菜。
“爹、娘。”沈瑾萱站起身,与沈小王爷齐声唤道。
端王妃含着笑走到沈瑾萱身前,扶住她的胳膊,嗔她:“怎又跑这屋来了,你伤还没好,别总是下地走动,磕着碰着可怎么好?”
“是是是,女儿知错,哎呀,好香哦……”沈瑾萱笑得孩子气十足,见牙不见眼,只晃着她母亲的胳膊撒娇讨饶。
“你呀。”端王妃无奈笑笑,慈爱的很:“搁这儿做着,等碧芝端过来再吃。”
沈瑾萱脆生生应下,坐到她母亲指定的位置上,这才又冲着已经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的端王叫了声爹,现在她爹娘吃过了饭,轮到她与她弟弟两个伤患吃了,沈瑾萱并不着急,只与端王唠家常,什么她感觉今天好多了呀,什么晚点儿的时候穆琰要接她回宫啦。
“今天?”
昨夜穆琰走时有点儿晚,不用再守沈小王爷夜的端王夫妻都睡下了,他便没有打扰他们,而且关于饶浦涝灾一事,穆琰和沈瑾萱也从未向端王提过,故此,听到沈瑾萱说她今儿就要被接回宫中,不仅端王深表讶异,连端王妃也问了一句:“怎么不多待几天?好歹把伤养好再回宫也不迟啊。”
深宫中危险四处蛰伏,她女儿身上本就带伤,若是再遭受个什么不测,那可怎么了得?好歹等她身体好了,能活蹦乱跳了,再回去应付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也好啊。
“明天陛下要出宫,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肯定是要露面的,不回去不行。”沈瑾萱含笑解释道。
“陛下要出宫?”端王妃倒是接上了她女儿的话茬。
而且归期未知,所为何事?端王在心里补上这么一句。
“嗯,南方饶浦前些时候连日下大雨,久而久之积涝成灾,祸不单行的是存水的水坝也在这时候塌了,雪上加霜啊,听陛下说灾情前所未有的严重,所以他才要亲自护送赈灾粮到饶浦,安抚灾民,与他们共同度过灾难。”
沈瑾萱说完,接过碧芝递过来的粥,舀了一勺吃进嘴里,只觉得熬烂了的大白米入口就要化,去核剥皮的大枣肉软腻腻甜滋滋的,粥并非白色,只因那去下来的枣皮还碾碎至末一同熬进粥中,以及并不算多的鲜红的枸杞味道酸中带甜,也好吃的紧。
瞧她一勺勺吃的香甜,端王妃笑得更加慈爱,一勺一勺也仔细喂给勉强可以靠坐起来的沈小王爷,倒还不忘接沈瑾萱的话:“那你是应该露面的,陛下也辛苦。”养尊处优的身子,也不知到了灾区后能否受得住,不过却真是心系百姓的,赈灾的活儿,不用想也是劳累非凡的。
“嗯嗯。”话说是食不言寝不语,不过只有他们一家人的时候,可并不讲究这些,沈瑾萱咽下一口粥说:“娘放心吧,您女儿在宫中没人敢欺负。”
端王妃不以为然:“那陛下在你身边儿的时候是一回事儿,他不在就又是另一回事儿啊,你可得当心些,定要叫明燕寸步不能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