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沈瑾萱就感觉到屋子里灰蒙蒙的,今天怕是要下雨的。
她心虚的瞅了一眼身上没半角被子的穆琰,赶紧把被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再给人盖上,还体贴地掖了掖被角,都怪这个皇帝非要跟她睡在一个被窝,她就是特别爱抢被子啊……
肚子叫了一声,沈瑾萱就是被饿醒的,昨晚着急处理苇楚一事,她和穆琰晚膳都忘记用了,怪不得会饿。
不如先让小厨房做些点心,等会让穆琰也吃点,免他上早朝时肚子饿。
沈瑾萱这样想着,轻手轻脚绕过穆琰,下床穿衣。
待衣服穿好后,她本想隔着门叫明燕的,却不成想她还没开口,门外反倒先响起了说话声,“启禀陛下,卯时将至,您该上早朝了!”
是炎安。
外头站着的炎安虽然心急,可也不敢喊得太大声。往常穆琰都是自己早早就起来了,春夏秋冬,从不曾耽搁过早朝,怎么今天叫了这么多声里面还不见动静呢,真是怪!
“炎安?”
“哎,是奴才,娘娘,陛下他……”萱贵嫔都起了,陛下怎么还没起,莫不是出事了?炎安思及到此,心中一紧。
沈瑾萱也觉出不对劲儿了,就着穆琰的听力和警惕性,炎安都叫的这么大声了还不醒……
思量中,她匆匆几大步走回西次间,脚踩在床榻上还没站稳,伸出手就往那躺着不动的人鼻间探去——
直到温热的呼吸缓缓洒在手指上时,沈瑾萱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脏才沉沉落下,望着穆琰泛起不正常微红的脸颊,她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好险,他还活着……
不过看他的这症状,应该是发热了吧?
沈瑾萱抽抽鼻子,用手来回抚摸穆琰的脸颊,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手掌下肌肤的温度高得烫手,沈瑾萱再顾不上其他,赶紧朝外大喊:“炎安,宣太医!再派人去崇嘉殿告知众位大臣陛下生病,今日不上早朝!”
等待太医过来的时候,沈瑾萱一直坐在床边,她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把被子边儿掖在穆琰的下巴颏下,然后双手捧住他的一只大手,弯腰伏在他的胸膛上,闭起眼细耳听他的心跳。
她的仔细入了神,连明燕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都不知道,直到一句“郡主,我服侍您穿衣梳洗吧,等会儿太医要来的。”
待李太医拎着药箱子急匆匆赶到茗萱阁时,沈瑾萱已经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了,她静静坐在床边,看着穆琰的样子神情专注,却又在李太医跪下行礼前朝他摆摆手,低声说道:“太医还是赶快过来看看陛下现在如何了。”
“微臣遵旨。”
“怎么样了?”这太医握着穆琰的手腕把脉把了好一会儿,眉头始终紧皱着,一言不发,沈瑾萱站在一旁干等的实在是着急,忍不住发了问。
那太医仿佛没听到她说话似的,只闭着眼睛好像在深思。
沈瑾萱只是着急,也不恼,绞着手指继续等。
又过不久,那太医才后退几步跪在沈瑾萱面前,回到:“回禀娘娘,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发烧了。”
发烧这病其实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可这是皇帝啊,稍有差池就是杀头大罪,他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糊弄松懈,之所以耽误这么久时间,其实只是怕误诊。
平常只要是给皇帝陛下看病,一般都有两三个太医一起,可今天时候早,太医署只有他一个有资格给陛下看病的太医,故此,他不得不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沈瑾萱听罢,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走两步坐回床边执起穆琰的手腕放回他身侧,再把被子小心盖好后,才不解问道:“那陛下怎么会昏迷不醒?”
“回禀娘娘,陛下日理万机,久而久之身体积劳成性,饶是陛下身体健壮,常于锻炼,发高烧后也一时难以承受,便昏睡不醒。”
哦,也就是说穆琰这皇帝平常睡得觉太少了,发烧倒成了他补眠的一个契机。
沈瑾萱无声心想,顿时又觉得心疼不已。
“那行了,你先别回太医署呢,就在茗萱阁这儿待着,等会儿亲自指挥他们熬药。”
“微臣遵旨。”
李太医领命被明燕带到茗萱阁的小厨房,吩咐个太监拿着药方去了趟太医署抓全药,等那太监回来,果真蹲在那儿认真熬起药来。
这萱贵嫔倒还真是个谨慎的人,让他一个正一品太医做熬药的活儿,还不是怕茗萱阁里有什么小人?
掌握着力道来回扇动手里的蒲扇,李太医坐在某宫女拿过来的小板凳上如是继续想到,看刚才萱贵嫔如释重负的样子像是真担心陛下安危,但愿不是个无端生事的主。
李太医一个人坐在小厨房熬药没劲,脑子里净想些乱七八糟不该想的东西了,突然觉得这些事儿都不是他应该想的东西,他就摇摇头,也不愿再多想,只专心熬药。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些七七八八的说话声,听声音好像还有皇后娘娘?
左右思量片刻,李太医决定不出去露面了,他得保证视线不离开小炉子上的砂锅。
屋内,沈瑾萱也听到院外头传来的声音,眉头不由一蹙,想来是其他妃嫔听到陛下病倒在茗萱阁的消息,便即刻跑过来看望,可真是够殷勤的,外面天可还没亮透呢,听明燕说,好像还飘着丝丝小雨,这都挡不住她们一颗颗要来献殷勤的心,也真是绝了。
不过由此可知,后宫里头传递消息的速度可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快。
她摸摸额角,觉得头疼不已,那群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人过来,只能徒扰人清静。
床上睡着的穆琰仿佛也被吵到,他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陛下,您醒了?”
“嗯……”穆琰只发出一个单音,扬扬下巴,用眼神示意沈瑾萱他渴了,要喝水。
沈瑾萱自然了解,赶忙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过来,却是凉得透透的隔夜茶水,她便唤了华彩过来,让她吩咐旁人去烧热水。
想必穆琰渴的不行,也不会挑剔太多,便端了过去。
待他咕咚咕咚喝完一整杯,复又躺了下去,他看着沈瑾萱给他仔细掖被角,觉得甚是应该,这丫头抢被子抢得格外严重,搂着她睡了三宿,连冻了他三宿,骗骗他明知道她抢被子,却还是想搂着她睡,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想着,不由失笑。
病中的虚弱男人面部线条格外柔和,发热的脸颊也呈一层微红,他的笑中带着对她的温柔宠溺,以及些许无奈。
这时,外面太监高声唱道:“皇后娘娘到——”
沈瑾萱连忙整了整衣衫头发,然后走到门口迎了一下,这一看可把她给吓了一跳,好家伙,统共来了七八位妃嫔,个个穿红戴绿,哪有一点儿像是来探望病人的?根本就是来比美的啊。
默默腹诽几句,沈瑾萱端端正正给走在最前面的刘皇后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圣安。”
“快起来吧,陛下怎么样?”
“太医说只是发烧,并无大碍的,皇后娘娘放心。”
刘皇后听她说完,点点头便往里走,她只在心中想到:好你个狐媚子,昨儿个晚上千方百计把陛下给勾过来,却不好生照顾,找着个机会定要好好罚一罚!
后面的妃嫔见她往里走了,有两个紧跟而上,是贤妃与怡昭媛,她们二位初次见沈瑾萱,虽然都是表面上斜斜睨了一眼,可那一眼谁都看的仔细,也都在心中“咚咚咚”撞起警钟来,只想今后的日子中,这萱贵嫔肯定是个劲敌。
进去三个沈瑾萱身前还剩了四个,分别是宁嫔、楚嫔、耿贵人、叶芬仪,她们齐齐给她行礼:“嫔妾参见贵嫔娘娘,贵嫔娘娘圣安。”
沈瑾萱看着她们颇为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心中滋味可谓是千种万种混搅在一起,让人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都起来吧。”
期间她多看了叶芬仪两眼,这是个同婉容华一样安静舒雅的美人儿,她们两个前世就因为相近的性子走得最近,关系甚好,当她害死婉容华后,这个叶芬仪可是对她恨之入骨,可见其是个重感情的,与婉容华一样,值得结交。
叶芬仪察觉到沈瑾萱探究的目光,抬起眼来与她对视上。
“我瞅着你与婉姐姐可真像,气质举止都像,是哪个宫里的?”沈瑾萱微微一笑,走近她的身边,亲昵搭话。
“嫔妾怎敢与容华娘娘相提并论,嫔妾是长央宫的叶芬仪。”
她是谁沈瑾萱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还是要走个过程问一下,得了她的回答,沈瑾萱点点头,这才朝西次间走。
四位妃嫔自然也跟了进去。
“陛下一直身体健康得很,怎么突然就发起高烧了呢?”怡昭媛问的真切,两道柳叶眉拧在一起,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
被关怀的穆琰却皱了皱眉,他轻咳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沈瑾萱看他一副难受极了的样子,率先抢答道:“都是臣妾的过失,是臣妾照顾不周。”
穆琰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他就是感觉到这小人儿的用心了,她是看他嗓子不舒服说话难受所以才抢着回答呢,这小人儿才是真正在心疼他。
“萱贵嫔侍君不周,罚抄《内训》三遍!”
怡昭媛看着主动认错正在自责的沈瑾萱,可谓是毫不留情。
因着她有协皇后执掌六宫的权利,故此才能直接发落了沈瑾萱。
她是个娇蛮惯了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依然。她父亲是朝中的户部尚书,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在后宫里如此嚣张,丝毫不收敛她的性子。在沈瑾萱进宫之前,皇帝也颇为宠爱她。
怡昭媛一直都以美貌自居,现下她实在看不惯这个萱贵嫔,所以才有意刁难她。
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她清楚得很,无缘无故绝对不会发烧,没想到啊,居然还真让她给抓着了,三遍《内训》,呵……抄不死她……
刘皇后难得对怡昭媛看顺眼次,她罚了萱贵嫔可不是也称了她的意?估计还称了宁嫔和楚嫔的意。
对于这个惩罚结果,沈瑾萱完全不以为意,等穆琰好了她撒几句娇,讨个绕就能消掉,到时候也是响亮的打怡昭媛的脸,何乐而不为呢,她只给穆琰悄悄眨了两下眼睛,阻了他要帮她的意思,而后应下。
在她小人得志开心后再泼她冷水刮她耳光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