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贞刚要歇下,门‘咣当’一声,被詹少庭一脚踹开。
詹少庭一把扯下里间帘子,怒冲冲进来,绾贞佯作吃惊看着他,“这么晚,相公有事?”
詹少庭快走两步,一脚踢开挡路的方凳,那方凳被他一脚踢出很远,差点砸在巧珊身上,巧珊吓得‘啊’了半声,就被二爷脸上表情给吓回去了。
詹少庭上前几步,一把扯住沈绾贞的胳膊,“你可知英娘悬梁了?”
绣菊看姑爷要动手,就要上前劝阻,詹少庭一推搡,把绣菊甩到一旁,绣菊撞到梳妆台,刚巧撞在腰上,一下子直不起身。
巧珊眼看着主子受欺负,豁出命也要护住主子,挡在绾贞身前。
“巧珊你躲开。”绾贞怕巧珊像绣菊一样吃亏,想让她退过一旁。
巧珊那里肯动,詹少庭一把扒拉到一旁,和绾贞面对,他对绾贞有气,今儿的事都是她惹出来的。
詹少庭手指她的鼻子道:“你既嫁我,夫君喜欢的女人你就该主动接回府善待,方是你贤惠,英娘却因你差点送命,我看你贤惠都是装的,哄骗人的。”
“送命?”绾贞重复一句,“好好在庄子里呆着,怎么会送命。”
“是你不贤,逼得英娘悬梁,差点死了。”詹少庭痛心疾首。
‘扑哧’绾贞忍不住笑了,这小儿科的玩意,只有詹少庭这无脑的才信,“是下人发现得及时救下的吧?”绾贞口气有一种不屑。
“你这毒妇,我一纸休书休你回娘家。”詹少庭怒极,口不择言“别以为仗着吴府之势我不敢。”
“休谁回娘家?”这当口,詹夫人出现在门口,气得浑身打颤,“我也是吴府出来的,你让你父亲把我也休了?”
“儿子不敢。”詹少庭一看母亲来了,气势弱了,束手站过一旁,绾贞装作委委屈屈给詹夫人行礼,“媳妇不好,深更半夜惊动母亲前来。”
詹夫人走到儿子面前,“为那贱人就要休了明媒正娶的媳妇,你眼睛里还有父母吗?”
“英娘今儿差点命都没了,都是沈氏嫉妒成性,不肯接纳之故。”詹少庭看母亲发怒,忙辩解。
“就因为这你要休了她?”詹夫人直问向儿子的脸。
“沈氏妒,犯七出之条。”詹少庭强辩。
詹夫人朝身后下人吩咐,“传下去,今后那狐狸精再若装神弄鬼抹脖子上吊,谁也不许拦着,让她死,真死了,倒是桩好事。”
“母亲,你不能……。”詹少庭急道。
“我不能什么?她舍得死吗?还等着正室夫人位置,明告诉你,别说有你媳妇,就是没你媳妇,我也不会要这样不检点的女人做伯府少夫人,她不配。”
“英娘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詹少庭不得不为英娘说话。
“好人家的女儿抛弃父母跟男人私奔,你糊涂,别在这里让我看着生气,退下。”
詹少庭小声嘟囔,“母亲偏着沈氏。”
“谁说我偏着她,是你无理,任那贱人闹,还怪在媳妇身上。”
詹少庭看母亲气头上,不敢多说,抬腿往外走,临出门横了绾贞一眼。
“媳妇你别理她,他再犯浑,你找我,为娘给你做主。”詹夫人拉住吓得呆了的绾贞安抚。
绾贞木讷答言声,“是”
“二少夫人看样子是吓到了,可怜见的。”阮妈妈同情地道。
詹夫人拉住绾贞坐下,绾贞顺从坐下,也不说话,眼睛直直的,眼珠盯着一个地方。
“孩子,别怕,有我和你爹,那孽障不敢拿你怎样。”詹夫人怜惜地安慰她。
詹夫人看绣菊腰弯着,直不起来,像是很疼,就明白,命丫鬟道:“找跌打损伤的药,给这丫鬟敷上。”
咳了声,“这孽障。”又安抚绾贞几句,看天晚,吩咐巧珊好好照顾少夫人,才离开。
走到院门口,对阮妈妈道:“去告诉那孽障,若再有这事,我告诉他父亲动家法,连那女人一起。”
看阮妈妈往书房去了,詹夫人心里明镜似儿子睡书房,只是假装做不知道,儿子睡书房,不去媳妇房中,媳妇不蔫声不蔫语,在人前什么都不说,就是到了娘家都装作一团高兴,为伯府脸面着想,这样的媳妇那找去,换了旁人,丈夫这样待她,早吵得阖府都知道,脸面早丢尽了。
詹府回到房中,吩咐丫鬟,“把我前儿得的宫里赏下来的石榴盆景给二少夫人送去。”
丫鬟咋舌,夫人舍得把这么贵重东西给人可见对二少夫人的宠,那是太后赏的,太后寝宫里摆的,盆玉石的,树干珊瑚的,上面结的石榴都是宝石的,个大逼真,连叶子都是翠玉的,打磨得极薄,刻着纹路,像真的叶子。
虽伯府东西也有好的,但这是太后恩典,夫人不肯轻易送人的。
沈绾贞站起接了东西,送东西丫鬟走了,她想到绣菊,又有几分担心。
走去西厢房,推门,见绣菊坐在炕上,手中拿着膏药正要往腰上贴,看主子进来,很惊讶,“主子,你身子金贵怎能来下人住的地方,说着,就要起来下地,绾贞上前忙按住。
绣菊一动,呲牙咧嘴,按住腰里一侧。
“衣衫掀起来,让我瞧瞧。”
绣菊不大情愿撩开衣衫,绾贞命巧珊移灯,一看,碗口大小一块淤青,绾贞心里把詹少庭咒骂:这厮不是人,下手太狠。
绾贞接过绣菊手中膏药,替她贴上,心里不落忍,“人家跟着主子风光,你们跟着我受苦了。”绾贞内疚不已。
“主子说什么呢?奴婢受什么苦都愿意。”绣菊安慰她。
绾贞对巧珊道:“你留下侍候绣菊,我那有小丫头侍候。”巧珊留下。
绾贞卸妆就由两个二等丫鬟上来侍候,一个唤作,凤儿,一个唤作,彩云
二人一边侍候,一边闲话,“奴婢分在二房是福气,少夫人好性,先头少夫人也和和气气。”凤儿口直,也不知忌讳,提起先头少夫人。
彩云大她几月,话少,胆小,看她提先头少夫人,吓得直看绾贞的脸。
“英姨娘是几时进府的?”绾贞像是闲话家常。
“先头少夫人进府前就进府了,没有名分,是二爷大婚后,才定了妾的名分。
“英姨娘是那里人?”绾贞绕了半天,绕到正题。
“夫人若问这话问着了,英姨娘家住苏州,好像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殷实的小商户。”
英姨娘一直觊觎主母之位,对这个人还是多了解一些,商户女难缠。
绾贞想詹少庭这厮一点指望都没有了,思想看看城外陪嫁庄子,若被他休了,寻个落脚的地方,虽现下有伯爷和夫人,一旦二老亡故,詹少庭第一件事,就是取而代之,英娘会第一时间上位,到那时无人能约束他。
这个朝代,女子被休是令娘家丢脸的事,沈府是回不去的,即便能回她也不想,总要有个栖身之所,明儿找人把那两间说好听点的铺子卖了,想法子换成一个好点地段的门市,做活路,她生母穆姨娘亏的没了,若还活着不定怎样伤心,生养的女儿落到这步田地,丈夫不待见,没子女依靠,手中又无钱。
主意定了,天没亮,她就醒了,巧珊听见动静进来,卷起帐子。
“绣菊的腰怎么样了?今儿找个大夫瞧瞧,昨儿太晚了。”绾贞担心绣菊年轻轻落下毛病,这丫鬟受自己连累,她心里不好过。
“绣菊好多了,说主子不用惦记,过两日就能侍候主子。”巧珊把帐子挂在银钩上。
“你找一身素气点的衣裳,我要出门穿。”绾贞趿拉鞋下地。
“主子去那里?”巧珊问。
“陪嫁庄子我要过去看看,不知有没人打理。”
“很该的,那是主子陪嫁,就是二爷也不能动的。”巧珊经昨晚一闹,明白主子境遇,和绾贞想到一块了。
绾贞出门以置办年下东西为由,回了管家的大少夫人。
拿着陪嫁庄子的地契图纸,带上巧珊和钱婆子,又一想道远怕有事还是跟个男人好,又命钱婆子把她男人找来,可巧府中的车子派出去,绾贞街上拦了辆车马,地契上的图地点写得有点含糊,车夫看了半天,估摸着大体方向,“夫人,小的出城去过几趟,京城达官显宦的庄子都在京城南,这图纸上地方偏西,小的没去过,找找看。”
绾贞听他说也不觉意外,那好地点嫡母那会给她,“你拉我去寻寻看,车钱不少你的。”
车夫很高兴,拉一天,算包车价钱,也省得自己找雇主,大冬天出城的人还真不多。
绾贞上了车子,车子从京城西门出去,车夫是个话多的,和绾贞二人闲聊,
“京城南依山建了不少庄子,山水好,地皮也值钱。”
看来车夫未说,她庄子地点太偏,地皮不值什么钱的。
车子沿城外笔直大道走到头,下了官道,这西面空旷,群山延绵,平地少了,土路坑坑洼洼,又走了半个时辰光景,车子左右摇晃,沈绾贞和巧珊很有些不适应,尤其是钱婆子年老,颠簸得头都晕了,直问还有多远。
绾贞看附近没什么庄子,荒山野岭的,再往前走像是没什么路,不免狐疑。
“夫人,小的看不像有什么庄子,夫人是不是弄错了。”车夫从未来过这地方,也有点发蒙。
绾贞看看图纸,没错是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