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余晖把明水河边的桐花镇包裹在霞光里,让这个山区小镇看上去分外的宁静、安详!
陈观和张海鹏两个身着夏季警服,站在桐花镇派出所办公楼前,一个高大英俊,一个斯文稳重,看上去犹如两尊雕塑一般!
张海鹏接着陈观的话头,微笑着说到:“陈观,你也别谦虚,刚上班就能牵头办案子,那可不容易!不过呢,年轻人最忌骄傲自大,你心里可不能自满!咱这公安系统,不知道破了多少大案要案,有经验有能力的干警多了去了!咱们得向他们多学习!”
这话说的,句句在理!
张海鹏似乎是忘记了在云香楼和陈观撕破脸的事情了,也可能是当副所长了,自觉着层次提高了,不和陈观这样的小片警一般见识了,还有可能是要精心营造一种居高临下、循循善诱的气氛,说的还真的很诚恳!
如果张海鹏和陈观没有那么多的纠葛、那么深的情仇,恐怕陈观都会觉得遇到知音了。可惜,张海鹏干了些什么事儿、这次是来干什么的,陈观心里有数的很!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陈观嘴角的邪笑一直未退,眼里也满是笑意,似乎对张海鹏的话很赞同!
张海鹏为人聪明,本来是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的含义的,只不过他刚刚提拔成了城关镇派出所副所长,又通过父亲把田秀调到了市局,春风得意之下就难免有点得意忘形了。
就听张海鹏说到:“这次,局里之所以提拔我当城关镇副所长,不是因为我破了什么大案、立了什么大功,而是因为我工作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忠于职守!话又说回来,一个小片警能破什么案、能立什么功?我的体会是,干工作首先要尊重领导、服从领导,凡是领导交办的事情都要办好,千万不能和领导拧着劲儿干!”
这也是经验之谈,陈观没有打断他,微笑着静听,一副受教的模样!
张海鹏看陈观态度好,忽然之间就产生了错觉,以为陈观毕竟是个刚走出校门的学生,一听自己提拔成城关镇派出所副所长,就产生了盲目服从的心理。
这种情况可不光是陈观有,绝大多数刚上班的人都有。这也是为什么领导都喜欢把脏活、累活交给刚上班的人干的主要原因。因为刚上班的人心里都有干好工作、服从领导的意愿和对前途的幻想,容易领导!
张海鹏产生错觉后,心里好受了,脸上也挂上了笑容。谁知,不等他在展示自己的优势,陈观就来了一句:“是,得多巴结领导。不然的话,干的再好都没用!”
这意思是张海鹏不是干得好才提拔的,是因为有个当市局副局长的父亲才被提拔的!
张海鹏似乎是没听出陈观的话里的含义,或者是听出了故意装着没听出,只是稍停了一下,接着就说:“派出所副所长连芝麻大的官都算不上,确实不算啥。但这是领导和同志们的信任,我觉得肩上沉甸甸的。陈观,你知道我的感受么?”
炫耀啊,炫耀得已经近乎于**裸了!
陈观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配合,一心出张海鹏的洋相呢!
就听陈观说到:“是啊,我也有点遗憾,这派出所是股级单位,副所长也只是个副股级。听说组织部连备案都不用,就是局里任命的。海鹏,我听说你爸爸是市局领导,你咋不给他好好说说呢?哪怕是提拔个市局大派出所的所长或者是县局副局长呢,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副科级干部。现在弄的,说当官了吧,太小,连芝麻官都算不上。说没当官吧,好歹也算个个副所长!对了,是不是你不好意思给你爸爸说,他没有帮你啊!我要是你爹,你要是我儿子,一定得给你提拔个县局副局长。必须的!”
张海鹏和陈观说话的时候都是正常声音,孙玉成、杨兴旺、李通也都跟在张海鹏身后,听的清清楚楚。
这一听陈观说他要是张海鹏的爹就怎么怎么滴,李通“扑哧”一声就笑了!
孙玉成狠狠地瞪了李通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
张海鹏的脸一下就绿了,再也没有了那份从容、那份斯文,眼睛透过镜片恶狠狠地盯着陈观,半天才说:“我当不当城关镇派出所副所长,和我老爸没关系!你别胡说八道!”
陈观嘴角的那丝邪笑,让人感觉到他有点玩世不恭!
就听陈观嘻嘻哈哈地说:“屁,!不是你爸,你能当了城关派出所副所长?全县公安系统三、四百人呢,这里面有多少破大案立大功的人,咋轮不到他们当呢?凭啥就提拔你个刚刚上班两、三年、又没有突出贡献的年轻人呢?海鹏,咱俩谁跟谁啊?我还能坏你的事儿么?我盼着你快快提拔,最好能当县长、市长,那样我也有个靠山!你倒好,见了我还不舍得说实话!装吧,你就狠劲儿装吧!”
就这三言两语,一下就把张海鹏提拔的内幕戳了个大窟窿!
杨兴旺、李通听的面面相觑,不知道陈观为什么这么直接,这不是存心恶心张海鹏么?
张海鹏恼的啊,直响一拳把陈观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惜,张海鹏身份不一样了,当城关派出所副所长了,不能由着个人性子来!
再看陈观那张笑嘻嘻的脸时,张海鹏就觉得自己喉咙眼上卡了一只苍蝇,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张海鹏不想和陈观纠缠了,直接就说:“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儿,田秀调市局去了,以后就成市局的同志了。以后没事别再和田秀联系,要注意身份、注意分寸、注意上下级关系、注意影响,不能让市局的同志笑话咱明水人不懂规矩!”
狐狸总是要露出尾巴的!
张海鹏还是年轻气盛、心里想的再好,气急败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暴露了原形!唉,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装的再像,都没用,还是不够老辣!
张海鹏一连说了四个“注意”,言外之意很明白,是告诉陈观,做人要识趣儿,不要再找田秀了,否则的话,只能自取其辱!
陈观哈哈一笑,满脸都是喜悦和幸福:“海鹏,说起田秀,还真得感谢领导们。你说吧,我一没送礼二没请客,领导们竟然把我家秀儿调到市局去了!你看看这事儿顺的,我俩刚刚确定恋爱关系,就有这样的好事儿,说明我找田秀找对了。这姑娘,有旺夫命!这样,我请客,咱得好好高兴高兴,今晚咱一醉方休!”
杨兴旺、李通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陈观已经有对象了,而且还刚刚调到了市局,心里就产生了疑问,这陈观又是哪尊神的关系?
孙玉成心里和明镜一般,一听陈观的话,就知道陈观没有退缩,张海鹏没能吓唬住他。看来,这小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似乎是觉得说的还不到位,陈观又补充到:“海鹏,这个事儿我听说你爸爸帮了大忙,我和田秀都很感激他。这样,咱俩好的和一个人一样,弟兄们在一起就得互相帮助。你方便的时候给你爸爸说一声,就说我想去看看领导,当面表示谢意!你一定记住啊,别人你爸爸觉得我不懂事儿,帮了这么大忙,连声谢谢都听不到!”
孙玉成再也听不下去了,不等张海鹏回答,就一步跨了上来,训斥到:“陈观,张所长是代表陈观镇派出所来咱所指导工作的,不是来和你叙友情的。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一点规矩都不懂!”
孙玉成是怕张海鹏当场发作,陈观在当场反击,一下子把场面弄砸了,让张海鹏下不来台,将来没法向张成义交待!
陈观听了孙玉成的训斥,白瞪着两眼,看着孙玉成说到:“哎,所长,刚才不是你喊我出来见老朋友的么?我和海鹏两个说几句话有啥了,不影响工作么!”
孙玉成已经知道陈观和别的民警不同,敢和他吵架。他可不想和陈观吵,一吵的话,他这所长的威严也就荡然无存了。
恨得牙根直痒的孙玉成,强忍住心里的怒火,对陈观说到:“好了,张所长还要参观咱所的规章制度,见面了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你去忙你的吧!”
陈观不依不饶,一脸真诚地建议到:“孙所长,我不忙。要不,请张所长和小白、小刘、小李他们先来看看我们的片警办公室。咱这办公室各项制度都上墙了,一眼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孙玉成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去吧,随后再说!”
陈观这才给张海鹏打招呼到:“海鹏,你先忙正事儿!忙完了喊我。咱说好了,今晚我请客,弟兄几个好好庆祝庆祝田秀调动成功,咱不醉不归。说定了啊!”
说完,陈观才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张海鹏千想万想,万万没有想到陈观竟然会那样回答,人都气得石化了一样,一双眼睛透过镜片死死地盯着陈观,手也摸向了腰间。这一摸,才想起来来的时候没有带枪,脑子也就随即清醒。
要是有枪的话,那一刻,斯文老道的张海鹏说不定就会掏出枪来,直接在陈观的脸上爆个血洞!
见陈观不慌不忙地进了片警们的治安办公室,张海鹏一脸懊丧,张嘴就是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
孙玉成生怕陈观听见了再出来找麻烦,赶紧拉着张海鹏说到:“算了,走,上楼去我办公室看看!”
看着孙玉成拉着张海鹏上楼去了,杨兴旺、李通跟着不是、不跟也不是,好生为难,只能站在原地纳闷:这唱的是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