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月华,似霜铺地。
今夜的贤王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主卧外,长廊上,佩刀而立,面无表情的侍卫,更是多如繁星。
这般森严戒备,不言而喻,防止居心叵测者,趁危偷袭,索取曲弦歌性命。
主卧内,烛影摇红。
白衣染血,利箭穿“心”的曲弦歌,静躺软床。
晚风微拂,一双秀眸紧闭,静躺软床的曲弦歌,若非长睫隐约轻颤,必令人误以为其是一尊血玉雕塑。
此刻,置身卧室的云家父子,已从管家口中得知,猎苑发生的一切,确为一出精心编排的大戏。
但,曲弦歌的久睡不醒,却还是让眸色焦灼的云皓轩,一颗心忐忑不安,于软床边来回的踱步。
云皓轩的忧虑,贤王府管家岂会不知?
手捧一杯香茗,递给云皓轩,管家低语:“云将军,放宽心,绝无意外,贤王不会有事,他只是失血过多,这才昏睡的久一点。”
虽接过香茗,云皓轩却喝不下,问出困惑:“管家,西煌御医为何只敷药止血,不将箭拔出来?”
“云将军,你有所不知--”
管家启唇,缓述内幕,云皓轩这才明了。
原来,表面上,曲弦歌被一箭穿心。
但,实际是,利箭从曲弦歌后背,射入血肉的一瞬,其施展深厚内力,令箭身呈弯曲状,绕心而穿。
所以,仅从外观看,箭头与箭尾位置,确实处于心脏处。其实,隐没血肉的箭身,却距离心脏甚远。
箭头、箭尾伸直,可箭身似月弯曲。如果硬拔,箭头或者箭尾,二者必定有其一,将穿心而出。
不可硬拔,只能开膛。而,世上,唯有医仙穆吟风,能够开膛取此复杂箭,又可保曲弦歌性命无恙。
这正是西煌御医,为何只敷药止血,却不将箭拔出的原因。
西煌御医无法取箭,医仙穆吟风又不在此,妙手替曲弦歌开膛取箭,难不成……任由利箭长留体内?
当然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待曲弦歌醒来,以他浑厚内力,将箭身一震为二,分别的逼出体内,轻而易举。所以,目前要做的事,就是一个字,等。
等曲弦歌醒来,自“医”!
管家解释音入耳,云皓轩这才彻底安心,举杯喝茶。而,就在云皓轩抬腕,杯口即将触唇的一刹。
秀眸一睁,曲弦歌缓坐而起。
茶口离唇,喜悦绕眉,云皓轩声音颇显激动:“王爷,你总算醒了。”
“云将军,让你忧心了。”歉意一笑,曲弦歌又语:“云将军,我要逼出利箭,你站的远一点,防止误伤。”
“好。”
茶杯落桌,云家父子与管家,当即远离软床。
盘膝而坐,双掌置于膝盖处,曲弦歌躯体一震,“嗖”的一声响,利箭一分为二,从体内飞出。
待到沾血的箭,分别坠落床头、床尾,曲弦歌落地穿鞋。
轻迈步伐,与云皓轩迎面而立,曲弦歌抿了一抿唇,声音饱含歉疚。
“云将军,万分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的身虚体弱,令你愁肠百结,时常彻夜难眠。”
“但,我连你都隐瞒,绝不是质疑你的忠心。我--”
曲弦歌解释话语,尚未来得及全出唇,云皓轩善解人意的一笑。
“危机四伏,稍微不慎,上一刻还活着,下一刻便会魂坠黄泉。所以,王爷无须致歉,微臣都明白。”
云皓轩话语入耳,曲弦歌动容至极,身躯似弓倏地一弯,声轻意诚:“云将军,多谢你的谅解。”
面色一惊的云皓轩,双臂一伸,连忙扶起曲弦歌,舌尖打结的道:“王爷,切莫行此大礼,折煞微臣了!”
秀眸望向云皓轩,曲弦歌柔语:“云将军,你对先皇的忠心,对弦歌的忠心,绝对担得起这一礼。”
曲弦歌话音落,主卧外,奏响敲门声,以及侍卫禀报声:“管家,云府管家来了,有事要见云将军。”
移步门边,推开木闩,贤王府管家笑容满面,将云府管家请入室内,又“咯吱”一声响,将门重新关掩。
齐望府中管家,云家父子异口同声:“管家,你为何来此?”
止足云家父子对面,管家微弯腰,回:“老爷,小姐让老奴来此,问一问你们何时归府?”
“咳--”
干咳了一声,云皓轩道:“管家,你返府告诉小姐,贤王伤势过重,一直未醒,我与隐华极为担心,想守到贤王醒来,今夜就不回府了。”
直起腰杆,偷瞄一眼云皓轩身侧,静默而立,但听到云皓轩的话,面色瞬显惊讶的贤王,管家嘴角抽搐:“是。”
待到管家告退离去,云皓轩连忙躬身,向曲弦歌请罪:“王爷,请恕微臣刚刚言辞冒犯,咒你昏睡不醒。”
“云将军,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多礼。”
温和一笑,扶起云皓轩,曲弦歌又语:“云将军,你为何不愿归府?莫非,你与思瑶闹矛盾了?”
“……”
思瑶?曲弦歌这一声称呼,这一声脱口而出的称呼,令诧异染眸的云家父子,忍不住对望了一眼。
难道,贤王对瑶儿/瑶妹,心生异样情愫?
云家父子的对望,令曲弦歌面颊微红,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竟将深藏的情愫泄露。
“咳--”
轻咳一声,试图掩饰的曲弦歌,当即改换措辞,重问:“云将军,你与令爱闹矛盾了吗?是否严重,可需要弦歌从中调解?”
“一点小事,不劳王爷费神。只是……”双眸隐闪苦笑,云皓轩道:“王爷府内的厢房,我父子恐怕要借住几日了。”
一直借住到,成功联络上幽冥六长老,征得幽冥六长老同意,将棒打鸳鸯真相,源源本本的告诉瑶儿。
一点小事,怎会闹到不敢归府呢?
云皓轩的话,曲弦歌自然不信。但,曲弦歌知道,云皓轩既然不明说,必有苦衷。所以,他不该追问。
启唇,曲弦歌的笑音,尽显真心实意:“贤王府与云府,亲如一家,别说暂住几日,云将军即便久住,弦歌亦欢迎至极。”
翌日清晨--
东峥京都,气氛犹如炸锅般沸腾。
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茶楼、酒馆、客栈、店铺等等等地方,到处可见百姓吐沫横飞、议论纷纷。
“天哪,万万没想到,身虚体弱的贤王,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贤王,真乃本国福星,大福星。试想一下,若不是贤王以身犯险,勇救西煌公主,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就是。身为贵客,西煌公主若命丧猎苑,无论因何缘由,东峥也难辞其咎,西煌帝必问罪东峥。届时,西煌帝万一震怒,挥兵讨伐东峥,我们可要遭殃了!”
“听说,贤王以命相救,西煌绝王感激不尽,将一生所得珍贵药材,倾囊而出,终于救活了贤王。至于西煌公主,更是芳心暗许。”
“何止救活贤王?据可靠消息,绝王由于感恩,更给贤王服了一青果,不仅令贤王从此强身健体,更令贤王一夜拥有上乘内力!”
“什么青果,竟有如此神效?”
“准确来说,是天下第一奇果。服下此果,有武功者,内力瞬增百倍,没武功者,也将拥有上乘内力。据说……”
“绝王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用了八年时间,才寻到此果。本准备自己服用的,但由于感恩,便送给了贤王。”
“贤王善有善报,善有善报啊!”
京都内,老百姓们毫不吝啬,将自己一大清早所闻消息,大方的奉献他人。与此同时,京都外--
一辆华丽马车,正以极快速度,朝着京都方向而行。
马车内,坐着一名中年女子,金凤钗嵌鬓,橘色锦衣间,绣着栩栩如生彩牡丹,气质贵不可言。
她,便是凤离欢亲娘,来者不善的北焰太后……
时间飞逝,正午来临。云府,膳厅内--
风儿暖拂,阳光穿窗而入,洒落千丝万缕金辉。偌大的餐桌,由于父兄有意躲避,云思瑶一人独坐。
“贤王不仅苏醒,且病态尽消,身健体康,爹为何还不归府?难不成,照顾贤王一夜,爹忽然觉得贤王府,比自己家还要舒适,决定长留贤王府?”
云思瑶伸筷,一边夹菜,一边将笑中微含怒的声音,送入身后低头而立,伺候她饮食的管家耳中。
“管家,你辛苦一下,再去一趟贤王府,问一问爹,从此是否准备长留贤王府?如果是,那么……”
“待我用完午膳,便让人将他的所有衣物,全部送入贤王府。免得贤王劳神伤财,替他张罗崭新衣物。”
老爷与小姐之间,那隐形弥漫的“硝烟”,管家心知肚明。
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识趣无比的管家,才不会傻的多嘴调解,尽力扮演信鸽,两边奔跑为上策。
“是,老奴这就去贤王府。”
声如洪钟的应完,管家双足飞迈,以最快速度奔出膳厅。
但--
管家刚踏出门槛,长廊右侧,一阵脚步声随风钻入耳。循音而望,映入管家眼帘的,乃五名男子。
其中一人,前方领路,乃府中护卫。
尾随侍卫之后,朝着膳厅方向而来的,为四名面色冰冷,背悬双剑,服装统一,面孔极陌生的银衣男子。
双眸一瞪,管家启唇,厉声呵斥:“张护卫,你如何当差的?为何不先通传,便随便将人领入偏院?”
倏地止足,护卫低头,嘴角抽搐:“管家,他们是--”
这四人,来头不小。
更准确来说,四人背后主子,来头不小。来头不小到……就连东峥帝,也不敢将其拒之门外。更何况他呢?
所以,四人要见小姐,他哪里敢阻拦?只能硬起头皮,冒着被管家责骂,立刻领四人来见小姐!
而,护卫解释话语,尚未来得及全出唇。
其中一名男子,手腕一翻,亮出一枚金光闪闪令牌,冷声道:“奉我家主子命令,有话要转达云思瑶。”
极为不善的语气入耳,金光闪闪的令牌映眸,管家脸色一骇,当即高声通报:“小姐,有人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