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形花窗,垂挂着半透明纱帘。
纱帘外,京都大街延伸;纱帘内,一张长方形木桌横放,
长方形木桌上,置着一壶香茗,两只洁白瓷杯,三盘精致糕点,以及一碟椒盐瓜子。
茶香轻飘,一男一女隔桌而坐。
眸光透过半透明纱帘,飞穿暖融融晨风,笑望云思瑶的黑衣男子,乃毒阁阁主宋残殇。
出动魔狮烈火,吓晕毒舌愚民,避免嘲笑声四起,污了云小姐一双耳。主子,您这一招,够绝的。
眸光透过半透明纱帘,飞穿暖融融晨风,隐恨望着云思瑶的青衣女子,名叫宋凝香。
雾鬓云鬟、玉骨冰肌、面似芙蓉花艳绽的宋凝香,语调虽不徐不缓,心却笼罩一层阴霾。
“如墨黑斑,狰狞覆脸。东峥第一丑女,果然名不虚传。”
端起瓷杯,浅啜一口茶水,宋残殇出声了:“凝香,你的舌头若还想要,刚刚的话,永远别再说。”
视线从云思瑶脸上抽离,杏眸扫一眼宋残殇,宋凝香没有说话,素手捞起一把椒盐瓜子,垂首缓嗑。
宋凝香之举,无疑是对宋残殇的话,置若罔闻。
瓷杯落桌,褪去笑意的俊眸,冷望嗑瓜子的宋凝香,宋残殇唇间所吐声音,裹着严厉警告。
“记住,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你若招惹她,我只能做三件事。一,替你备一副棺木。二,为你挖一座坟。三,亲手埋了你。”
“你--”
警告声入耳,双眸瞪大如铜铃的宋凝香,难以置信的怒望宋残殇,再也无法装聋作哑了。
“你居然咒我死?”砰的一声响,瓜子拍碎桌面,食指颤戳宋残殇,宋凝香咬牙切齿:“我是你亲妹!”
“主子宠她入骨,爱她胜命。你招惹她,就是挑衅主子。挑衅主子,后果会怎样,你心中很清楚。”
宋残殇拎壶,一边将杯中茶水添满,一边缓吐漠冷声音。
“届时,主子若要杀你,别说一个宋残殇,就是一百个宋残殇,也无法护你,你必死无疑!”
宋凝香浅垂首,掌心伸向桌面,扫拂瓜子碎屑。
待到瓜子碎屑落地,宋凝香这才抬头,杏眸笑望宋残殇:“哥,你多疑了,对于云思瑶,我从无招惹之念。”
宋凝香的杏眸,笑意有多勉强,宋残殇岂会不知?宋凝香的话,可信度究竟有几分,宋残殇更是心若明镜。
“是吗?”俊眉挑高,宋残殇问:“你的职责,本是保护太后。如今为何擅离职守,忽现东峥?”
“长年保护,从不懈怠,太后念我一片忠心,便赐予嘉奖,赏我出外游山玩水一个月,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
“太后美意,我原想拒绝。但,太后说了,身边有穆娉婷等人保护,安全必稳如磐石,我若拂她美意,便是不恭。”
“太后美意,既是嘉奖,也是命令。太后之命不可违,我只能接受嘉奖,出外游山玩水。而--”
拉长话音的宋凝香,白皙葱指入盘,捏一块糕点递向宋残殇,笑逐颜开,语调愈来愈柔。
“我一路闲逛,无意中就逛到了东峥。想到大哥也在此,且多月未见甚为挂念,便邀大哥茶馆一聚,叙一叙兄妹情。”
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宋凝香,宋残殇伸手接过糕点,声缓调幽:“但愿一切,真如你所说。”
否则,他力所能及的,惟有替妹收尸。然后……清明之时,去爹娘坟前忏悔,以求谅解。
“但愿?哥,你什么意思嘛--”
宋凝香佯装生气,杏眸娇嗔的瞪向宋残殇:“人家一字一句,全都属实,你却仍存疑心?”
宋凝香的话,真的属实吗?对妹了如指掌的宋残殇,自然心知肚明,她的话可信度为零。
糕点送唇,嚼碎咽肚。
白皙手腕一抬,指尖拂落唇角边糕点屑,宋残殇端起桌上瓷杯,仰头,将杯中茶水一而尽。
饮完茶水,瓷杯落桌,宋残殇道:“凝香,哥有任务在身,得先走一步。若要再叙兄妹情,晚上毒阁见。”
“嗯,任务重要,哥去忙吧。”笑逐颜开,宋凝香回:“我再逛一会儿东峥,待逛累了,便去毒阁等哥。”
点了一点头,宋残殇从椅间站起,缓步走向茶室门口。而,目送兄长背影的宋凝香,脸间笑意依旧盎然。
临出门的一刹,宋残殇止足。
“凝香,身为魅影,有一句话必须记住。这一句话就是--”
俊眸掩愁的宋残殇,薄唇虽启,头却未转:“太后的命令不可违,焰帝的命令更不可违!”
语毕,不待宋凝香回话,宋残殇踏出门槛,去往了三楼某一间茶室,与密阁阁主柳晨夕谈事。
宋残殇的脚步声,消失走廊的一瞬,宋凝香脸上的笑意尽灭,杏眸痴、怨、恨、妒杂乱交织。
她的主子,犹如碧空艳阳,头一抬,看似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多年来,她赴汤蹈火,从不犹豫,出生入死,心甘情愿。不求主子爱她,只求主子对她一笑,对她一赞。
而,即便如此,主子对她的一笑,依然带着疏离。
主子对她的一赞,更是吝啬。吝啬到惜字如金,最多赞一句“做的不错”,连唤她名字都省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却永远换不来心目中的神,对她一声昵称,柔唤她一声“凝香。”?
凭什么?
凭什么东峥百姓唾弃,黑斑狰狞覆脸,丑如鬼魅的云思瑶,能令主子宠之入骨,爱之胜命?
心中委屈万分,眼眶蓄积泪水的宋凝香,捏住桌角的十指用力一拧,坚硬无比的桌角,竟成灰粉状落地。
桌角碎成灰,可心中怨气丝毫未减。
面容扭曲的宋凝香,青色衣袖又朝桌间一扫,三盘洁白似雪的糕点,瞬间变成了阴森的漆黑色……
与此同时,茶馆外,京都大街上--
绕过一众昏厥的人,领着烈火缓步前行的云思瑶,一条妙计忽然浮现脑海,莲足倏地一止。
垂首,掌心揉了一揉烈火脑袋,云思瑶压低嗓音:“烈火,改日再带你逛街,现在,你去帮我解决一个麻烦可好?”
尾巴左摇右晃的烈火,脑袋一仰,弥漫暖意的狮舌一伸,撒娇的舔了一舔云思瑶掌心,表示愿意效劳。
“后方大约十五米处,往左拐有一条巷子,我府中的管家,如今正置身那一条巷子内。”
五指微弯,挠了一挠烈火颈子,云思瑶声音更低了几分。
“管家躲在巷内,是想跟踪我。而,我不想被他跟踪,所以……你进入巷中,将管家吓回府。记住,只是吓他,可千万别伤他!”
云思瑶话音落,已知该如何做的烈火,当即点了一点头。
“真乖。去吧!”
五指抽离烈火颈子,给予一声夸赞后,右手拎篮的云思瑶,莲足继续开动,往巧夺天工楼而去。
至于烈火,则掉转方向,速度犹如风驰电掣般,奔向了前方十五米处,云思瑶所指示的那一条巷子。
巷内--
双手扶墙壁的管家,正要微探脑袋,监视云思瑶的走向,是否依然一路前行?亦或者将拐入其它长巷?
但,奉命监视的管家,脑袋尚未来得及探出,一股狂风呼啸卷刮,眼前出现了龇牙咧嘴的烈火。
“嘶--”
猛抽一口冷气,双手抽离墙壁的管家,眼睛立刻瞪大如铜铃,两腿颤抖的往后倒退。
管家往后退一步,喉咙处发出低吼的烈火,便往前进一步。
直到管家退了八步,再也承受不住恐惧,“扑通”一声狼狈跌坐地,烈火这才停止了前进。
足虽停,龇牙咧嘴的烈火,狮眸却盛绽阴森森的光芒,狠瞪着冷汗遍体流淌的管家。
艳阳久晒的大地,明明烫似火炉。
可,被“凶性大发”的烈火,狮眸阴狠狠的瞪着,管家一双撑地的手,却冷的仿佛快要冻裂了。
艰难的咽一咽口水,感觉嗓子还在的管家,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狮唇外翻,长而尖的牙外露。
烈火犹如猫逗老鼠般,血盆大口对着管家一伸一缩,一缩一伸,摆出一副先不急着吞你,玩够了再吞的架势。
管家的心脏,承受能力再强,也抵挡不住这般恐惧折磨。
全身血液逆流,大脑一阵眩晕的管家,两眼一黑,身子往后一仰,整个人吓晕了过去。
管家昏厥的一瞬,烈火一双如墨狮眸,狠芒褪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郁闷无比的色泽。
它的原意,是一步一步前行,将管家逼退回府。结果,别说回府了,连巷子都没出呢,管家已经晕了。
管家晕了,也不知何时会醒,总不能将他丢在巷子中吧?所以,它得将管家“送”回府。
但,如何“送”,成了一个大难题。
咬着他的衣摆,一路拖回府邸?不行,云小姐说了,别伤到管家。若将他一路拖回府邸,必伤痕累累。
嘴巴含着他,令其身躯悬空?呜呜呜……管家这么胖,若嘴巴含着他,将他送回府邸,自己估计要累瘫了。
罢了罢了,含就含吧。
中途如果含累了,便丢下肥胖似猪的管家,趴在地上歇息一会儿。待到补足气力,继续含。
短暂的犹豫后,烈火头一低。
狮嘴含住管家腰部,令管家身躯悬空之后,烈火迈着优雅的步伐儿,朝着云府方向而去。
同一时间,京都大街上--
急着去往巧夺天工楼,给凤离欢送早饭的云思瑶,却被四名相貌清秀的少女,以及一顶软子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