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听蒙了,什么借命还命,什么河彝五族?
可那些老头却不像我,他们一听女鬼这么一说,脸都给吓白了,额头上的冷汗齐刷刷的落下,干瘪的嘴唇也不停的颤抖着,“九娘,你的意思是?”我不清楚其中的种种,不过看他们的反应,似乎宋家庄不久也会有难。
“怎么,不信?”女鬼阴森森的笑了笑,但那笑容之下,让人觉得无比的庄重,就好像说不得谎一样。
“信,信……”低声三个老头,一起低头哈腰的表示着。女鬼勾了勾手,探过半个身子,俩眼直勾勾的望着他们,“你们都知道宋家十年才出一个阴阳师,老娘看得准,不出一个月,都得死!”
什么!这回不仅仅是那几个老头,跪在一旁的宋良也是一脸惨白,身子猛地一震,直接摔倒了旁边。好像是被这句话点中了心里最恐惧的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着。
“你知道老娘这次回村子是为了什么吗?”女鬼笑了笑,“别以为当年你们从我身上偷了几年寿命就可以活的好好的,老娘这回不是来讨债的,是来告诉你们,不仅是宋家,全部的人,都得死。”
“这老何家,就是第一个!”女鬼的脸突然严肃起来,我心一颤,突然想起了那口棺材,还有鬼船。我念叨着老宋家的事,还跟我们家有关么。
我刚想说话,却被身前的老头抢先了一步,“九娘,你,你不要说笑。”
其实我已经感受到老头身上的那股畏惧感了,只是想着逃避,一时不能接受。那老头双手来回摸着帽子,手心湿了一圈。
“老娘可没工夫跟你们置气,被封了二十年,要不是因为那东西镇不住了,老娘早就让你们还债了,现在留着你们,是因为你们还可以做点事。”女鬼脸上一脸的严肃,像是威胁,又像是感叹。
“做,做事?”
显然,这些人已经被女鬼的话给镇住了,一听有方法活命,一个俩个的都凑上前来。
“当年河彝五族先辈联手,才封住了那东西,现在它出来了,能做的只有用原来的方法了。”女鬼顿了顿,脸色稍微有了好转。
“你的意思是……”
“找回河彝五族的镇河宝贝,重新将它镇回去。”女鬼将头转向了我,一双大眼珠子不停的打着转,“这就是何家的后,我算过了,跟我一样,也是阴命,就用他,和当年一样,把那东西封回去。”
宋良的面色铁青,身后的几个老头也是低着头,闷声不吭,女鬼见状冷笑一句,“哼,当年舍得牺牲我,怎么,现在日子好了,改做好人了?”
我不清楚女鬼的意思,也不知道当年宋家人是怎么害了女鬼,可女鬼这一番话我可以猜出来,这就是要牺牲我,来对付他们害怕的那个东西。我突然心头一震,感觉不妙。
宋良面色凝重,老头们也来回跺着步伐,想了一会儿,那留着辫子的老头突然抬头望向我,“行吧,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宋家,就在没心没肺一次。”老头说完望着我,眼神中透出一股子说不清的凉意。
“行了,我先带娃子去见点东西,你们先准备,我们晚点再回来。”女鬼声音很冷,像是命令,那几个老头只有点头的份。
我不自觉的向后踉跄了俩步,望着身旁的女鬼,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我就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刀俎上的鱼肉,并不知道是敌是友,似乎只要有人动手,我都没有机会抵抗。
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女鬼的意思是不是要害我。当走出祠堂的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我被陷入了一场纠葛当中,一场只有别人知道,我却无法逃脱的纠葛。
“跟我来。”
女鬼没有停留,上了我的身,领着我,就向宋家庄的后山走去。那里大雾弥漫,我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股的香烛味,“你要去哪?”我不自觉的问了问。
“哪那么多废话。”女鬼在我体内没个好气,嘟囔了几句,“老娘是去看个东西,看它还在不在。”
‘它’?,是我爷爷?是棺材?是人,还是鬼?
我小声的在前面嘀咕着,心里满满的都是问题。可女鬼只是死一片的沉寂。
走了一会儿,到了一汪水潭前,这里的潭水云雾缭绕,能想象到,在这水潭附近,宋家人把河上的尸体用“尸逆”的方法赶回来,从这岸边开始,起尸,走尸……
大概又走了一段小路,穿过潭边的丛林,一个人为凿出来的窑洞出现在了眼前,窑洞不深,仅仅只有一个墓塚大小,而窑洞之内,有着一口古井。井壁上刻着看不懂的纹路,在窑洞前,还杵着一块石碑,不过石碑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
在这里,树丛已经遮天蔽日,凉飕飕的阴风从那口井的位置传来,我身后一阵黑影闪过,女鬼出现在了井边。也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面色凝重,不停地抿着嘴。
怎么了?我有些好奇,上去看了看。这口井深不见底,黑漆漆的井水平滑如镜,泛不起一点涟漪。井边有俩根大腿粗细的铁链,一直深入水下,像是锁着什么东西一样,只不过铁链也有了裂纹,像是随时都会迸裂一般。
“娃子,给你说点事。”
望着这口深深井,女鬼面色凝重。
“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死的么。”女鬼睁着眼睛望着我,眼里无比的惆怅。见我没理睬她,她整了整头上的大红花,讪讪的笑了笑。
“我爷?”我冷笑一声,虽然她的话说久了是有些耐人寻味,可是我并不相信我爷是那样的人。
“其实,也不能怪他。”女鬼抚了抚井边的尘埃,坐了上去,“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命,只不过,差些日子罢了。”
这女鬼总是话里有话,刚才她跟宋家人像是藏头诗一样的交谈着,不过一点也没有避讳我,我就应该乘机套点话。不过我想了想,这女鬼被封在坟头二十年,出来既不是寻仇也不是抱怨,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可能她早就动手报仇了。
“你什么意思?”
女鬼见我有些诧异,噗嗤一笑,“要我死的,不是你爷爷,也不是宋家人,而是这井里的东西。”像是勾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女鬼眉头一皱,呢喃道:“你知道,你看见的那口棺材,意味着什么吗?”
这话一出,我顿时想到了我爷爷,道士李口中的爷爷,还有那天,我眼睁睁看着领着鬼船棺材里,爷爷的河调子声。
“算了,说太多,也不顶用,如果我告诉你,这口井里,也锁着同样的一口棺材,你会怎么想。”女鬼话锋一转,脸上无比的凝重,就好像是井里真的有什么骇人的东西,让她不自觉的神经紧绷起来。
“你是说,跟那晚鬼船前的棺材一样,这井里也锁着同样一口棺材?”
也不能说锁着一口棺材,你迟早会明白的。这井里锁着的,是整条黄河人的命。娘没念过书,跟你也说不明白,女鬼望着这深不见底的井水,苦笑道:“你知道这口井,通向哪里么。”
黄河?在黄河附近的井,能通的也只有幽幽的黄河水了,这个问题问的真是不着逻辑。当年黄河泛滥成灾,延边的居民都会挖这样的潜水井,用来防洪,这是每个黄河边上的人都知道的事。
“娃子,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我说,这口井,通向黄河水的源头,你信不信?”女鬼的话里有话,只是这一次眉宇间有着些许的较真。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还是个天大的笑话。黄河水由西向东滔滔不绝的流淌着,缘起于西北部的山川河流,我虽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靠边井引靠边水我还是懂的,更何况女鬼扯到了什么黄河的源头,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懂什么,女鬼也没管我信不信,自个儿又开始自言自语,“那你听过,精卫填海的故事么。”女鬼和说故事一样,聊得云里雾里的。
我小时候听过有关于上古时期炎黄传说的故事,我顿时就愣住了,这跟这口井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神话故事还能是真的不成。听说当年炎帝的小女儿遨游东海被无情的海水淹死,随后灵魂化作鸟,为了报复当年吞噬她生命的大海,不停的啄着石头投入大海,不过这都只是神话,跟这口井有什么关系。
女鬼摇头笑了笑,“那就对了,你以为精卫填的,真的是海?”
我站在原地就愣住了,虽然女鬼脸上挂着讪讪的笑容,但是眉宇间那股认真劲让我觉得她并不是跟我开玩笑,而且她也没必要来骗我,她说的事太离奇,神话故事的人物竟然能跟这口井搭上关系,我愣在原地半天,呆呆的想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盯着她问。
也罢了,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懂。女鬼见我脑袋瓜子一晃一晃的,一脸少不更事的样子,她也嘟囔着嘴抱怨了一句,算了,现在的你,是不会懂的,不过……
沉寂了好一阵,女鬼突然望着我笑了笑,今晚过后,你大概就会懂一点了。女鬼望着石窟前的石碑,喀拉喀拉的声音传出,我转头一看,那块石碑竟然自己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