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房府,见沈洛带着两个人策马奔来,下了马,说道:“王妃,宫中有叛贼作乱,殿下让我来保护王妃的安全。”
我问道:“叛贼?宫中怎么会有叛贼呢?”在我的记忆中,贞观二十三年皇权的交接很和平,并没有动乱啊。
沈洛说道:“是隐太子的余党,与后宫勾结,趁着先皇驾崩之机想谋夺皇位。”
又是隐太子余党,李建成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想不到还有那么多旧部。我急切的问道:“宫中情况怎么样了?”
沈洛回答道:“殿下早就有所防备,右领军中郎将薛仁贵正在带兵和叛军拼杀,英国公也已经带着城外五万大军进城了。”
原来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李恪,他竟是在忙这个,我虽然担心他的安危,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我若回宫只会给他添麻烦,指了指另外两个人,对沈洛说道:“让他们两个送我回府,你回宫去帮助殿下吧。”沈洛多年来一直跟在李恪身边,是他最得力的手下,这个时候,有他在李恪身边,相信对他会更有帮助。
沈洛为难的说道:“可是殿下让我保护王妃的安全。”
我说道:“叛贼的目的是皇位,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沈洛点点头,不再坚持,交代了两个随从几句,便翻身上了马。
我虽然知道这次在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叛乱不算什么,可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上了马,走出没多远,就见一队身着铠甲的人马骑着马从对面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追踪叛军,他们的速度很快,其中一人的马正从我的迎面过来,躲闪不及,两匹马嘶鸣一声,人立起来。我的身体向后仰去,就在我以为将要摔落马下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揽住我的腰。
双脚重新踩到地上,我抬头看过去,见救我的人竟是多年未见的离岸。
他仍旧是一袭白衣衣袂飘飘,纤尘不染,只是眸中有许多我看不分明的东西。我惊讶道:“怎么是你?”
我微微一笑,两个随从一见离岸,忙抽出佩刀。我不曾反应过来,离岸翻动手中的折扇,以几乎流星般的速度以折扇扼住他们两个人的喉咙。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倒下,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离岸,“你杀了他们?”
我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残忍的场面,可是这实在是太快了。上一秒他们两个人还活生生的在我的面前,下一秒就成了两具尸体,而且,杀他们的人居然是离岸。
离岸仍是笑着,轻轻一摆手中的折扇,轻松的说道:“你不是看到了吗?”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们二人是离岸杀的。
我后退一步,问道:“你到底是谁?”
离岸含笑看着我,“随园公子,离岸啊。”
我摇摇头,“不,你一定还有另外的身份。”
离岸敛去笑意,说道:“慕雪,你很聪明。和我去随园吧,我慢慢讲给你听。”
在这种情况下,由不得我拒绝。
花香四溢,泉水叮咚。认识离岸十多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他的随园,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原来,离岸是李建成的第四个儿子,武安王李承训。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决定斩草除根,李建成手下的一位将军拼死将李承训带出了长安。而后李承训改名离岸,建成余党看似销声匿迹,其实一直在秘密的伺机行动。
离岸讲完,说道:“这是李世民欠我的父亲的”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也是一贯的平和,听不出恨意,可是我看得分明,他明明是恨李世民入骨。
我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李世民已经死了。”
离岸说道:“我过去不杀李世民,是因为他还算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属于我父亲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他说他想夺回属于他父亲的东西,并没有说是自己想要皇位。离岸他不是坏人,如果不是仇恨,他完全可以做一个潇洒快意的剑客,一个饮酒赞花的诗人。可是,他是太子建成的儿子。如论李世民如何勤政爱民,把大唐治理得如何繁荣昌盛,都不能抹去玄武门的血迹。
忽然闻得一阵如兰似麝的清香,身后响起轻柔如水的声音,“公子,有客人吗?”
我回过头去,见一个女人姗姗的走过来,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用丝巾蒙着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睛看上去极美,有些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离岸站起身,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呵护稀世的珍宝。原来离岸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离岸扶着她坐到椅子上,问道:“轻歌,你怎么来了?”
轻歌?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
“我没有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姐,她叫轻歌。”
轻歌曼舞!原来曼舞的姐姐就是她。那离岸……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曼舞为什么会出现在太极宫,她临终前为什么会说对不起李佑,对不起我,又说她欠水音一条命。原来,她是离岸派去宫中的细作。看来,李佑谋反是受了曼舞的怂恿,除此之外,她也一定还做了许多别的事情。
我看着面前温柔相视的离岸和轻歌,脑海中想到的却是曼舞临终前最后的那抹微笑,那笑如同蔷薇一般惊艳,唇边的血迹也像极了蔷薇。
轻歌看到我,扬头向离岸问道:“这位姑娘是?”
离岸说道:“她是我的朋友,慕雪。”
看得出来,轻歌对离岸的事情都不清楚。我看着她那双和曼舞一模一样的眼睛,说道:“轻歌曼舞,姑娘的名字真好。”
轻歌笑着说道:“曼舞是我妹妹的名字。”
离岸在听到曼舞两个字的时候,眉心一动,神色有瞬间的黯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端起案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酒,说道:“我见过她,你们长得很像,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
“你见过我妹妹?”轻歌惊喜的说道,“她还好吗?”
她还好吗?原来轻歌并不知道曼舞的事情,看来离岸将她保护得很好。可是曼舞却要为了他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男人为妃,周旋在两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之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知道了曼舞的身份之后,非但对她没有怨,反而深深地为她觉得不平。
轻歌等不到我的回答,反应了一会儿,觉得我的话说得有问题,沉吟道:“可是,你刚才说她的声音,曼舞她是不会说话的。”
我说道:“她不说话,并不是不会说话。”我并不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轻歌,她是太过娇弱,太过单纯,我不知道她在知道了全部的事实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什么?”曼舞惊讶的说道:“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她的嗓子在那场大火中毁掉了,就像我的脸一样。”轻歌边说着边隔着面纱抚上自己的脸,眼神哀切。离岸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是在告诉她没有关系。
我将视线从他们连个人紧握的手上移开,说道:“曼舞自从那次大火之后就没有说过话,你会这样想也正常。”我顿了顿,看了一眼离岸,继续说道:“她说,她自从在大火中死里逃生,就只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对我,还有一次,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去山里采药,在她采完草药准备回家的时候,在山林里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男子。她把他带到了一个废弃的草屋里,帮他处理伤口,为他上药,还为了逗他开心,我为他唱歌,给他讲笑话。”
离岸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拉着轻歌的手收得很紧,轻歌皱着秀眉喊痛,他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我继续说道:“曼舞还说,她那时脸上起了很多疹子,所以她一直用纱巾蒙着脸。”我看向轻歌,接着说道:“我想她蒙着脸的样子,应该就是你现在这样吧?”
轻歌的手被离岸攥得生疼,哪还有心思回答我的问题。她看着离岸低声道:“公子,你弄疼我了。”见离岸神色有异,担忧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离岸猛然放开轻歌的手,只盯着我,看也不看她,说道:“你回房去。”
“公子。”
离岸大声喊道:“我叫你回房。”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离岸这么大声说话,他即使在谈到杀父仇人的时候语气也是轻松而淡泊的。轻歌一定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离岸,呆愣着看着他。
外面的守卫听到离岸的声音,跑进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离岸头也不抬,说道:“送姑娘回房。”
轻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人拉了出去。
离岸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说道:“你把话说清楚。”
我反问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以你随园公子的聪明,难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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