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高阳心中苦闷,提议道:“我明天想去会昌寺,你要不要一起去?也好散散心。@樂@文@小@说|”
高阳懒懒的说道:“好啊,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正是“浅草才能没马蹄”的初春时节,我和高阳不愿坐马车,便骑着马,一路悠闲的往会昌寺走。
会昌寺位于太极宫的西南方,骑马要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我和高阳旨在散心,不在赶路,一路走得很慢,所以时间用得更久一些。
会昌寺并不是皇家寺院,我和高阳又没有带随从,所以住持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和高阳乐得悠闲,随心所欲的在山寺中转着。
午后,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下起雨来,临近傍晚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我叹声道:“看来我们今天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高阳笑着说道:“这样正合我意,我在房府可是住够了。”
寺中的师父为我和高阳安排了房间,简单的用过斋饭,我见雨势渐小,便打着伞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香客都已经散去,寺中的师父们大多都在房中打坐或念经,寺中很是安静,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
走到一处僻静的房间,忽然闻到淡淡的茶香,空气中茶香与泥土的清香融合在一起,说不出来的沁人心脾。
我忍不住走过去,透过敞开的房门,见一个和尚正在将烧壶中的水倾泻在一把紫砂壶中,升腾出袅袅的蒸汽。
那个和尚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睛中透着智慧的光芒,表情淡淡的,从侧面看过去,下颚的曲线非常完美。
“相逢即是有缘,施主不如进来喝杯热茶吧。”他头也没有抬,就悠悠的开口,声音让人不由想起上好的云南普洱。
既然主人都已经开口了,我没有拒绝道理,走进去收了伞立在门边,然后坐到他的对面,说道:“打扰师父了。”
“施主客气了。”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我的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浅浅的尝了一口,是碧螺春。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竹简,惊异的问道:“你懂梵文?”
他端着茶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说道:“小的时候和师父学过一些。”
“你很小的时候就剃度出家了吗?”我打量着他,拥有这样一张俊逸的脸,做和尚真是暴殄天物啊。若是把他放在长安城中,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姑娘。
他回答道:“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在我记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寺中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看他气度不凡,眉宇中带着英气,又不像是在寺中长大的人。
“不知姑娘是从哪里来?”
我看着门外的雨帘,说道:“我嘛,从一个你不会想到的地方来。”
“哦?”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没有好奇。
我喝了一口茶,说道:“如果我说我是从一千四百年后的时空来的,你信吗?”我从来没有主动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来历,李勣虽然知道,但那也是他猜到的。我曾几次想告诉李恪,可是没有勇气,我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以为我在说胡话?还是把我当成疯子?活着认为我是妖怪?我知道这么离奇的事情是没有人会相信的,而这个和尚,他会相信吗?
“我信。”我看着我,语气和目光都是驽定的。没有一丝的惊讶和怀疑。
“你信?”我笑道:“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放下茶杯,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所没有办法洞悉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没有什么是不存在。”
“谢谢你愿意相信,若是换做旁人,恐怕都以为我是在发痴吧。”我自嘲的一笑。
他说道:“那是因为人们始终认为自己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他们认为他们是无所不知的。在人们的眼中,他们所不能解释的,就是不存在的。”
我微微一笑,说道:“人类一向如此,即使是经历一千四百年的时间,人类仍旧无法改变这一陋习。”
“慕雪,我正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啊。”
外面响起高阳的声音,我回过头,见高阳没有打算,起身说道:“你怎么出来连伞都不打啊。”
高阳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打伞多麻烦啊,反正雨已经很小了,淋一会儿也挺舒服的。”她的目光落在我对面的小师父身上,问道:“这位是?”
听到高阳发问,我才想起和人家聊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问人家的法号呢。
他站起身,双手合十,躬身道:“小僧法号辩机。”
辩机?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就是辩机?”辩机,玄奘的高徒,高阳的爱人!
他说道:“没错,小僧正是辩机。”
我看看辩机,又看看高阳。心想,历史还真是分毫不差的向前走。没想到我会见证这段惊世奇缘的邂逅。
高阳担忧的看着我,“慕雪,你怎么了?”她边说边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没事吧?我们一起出来的,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三哥他非杀了我不可,我可不想重蹈六哥的覆辙。”
我定了定心神,摇头道:“我没事。”
高阳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什么在听到辩机的名字的时候那么激动啊?你们认识吗?”
辩机说道:“高阳公主有所不知,吴王殿下曾来和小僧对弈,蜀王殿下也来这里喝过茶。”
原来李恪和李愔与辩机这么熟,怎么我以前从来没听李恪说起过他呢。
高阳走过去拍着辩机的肩说道:“原来你是三哥和六哥的朋友啊。”忽然,她秀眉一拧,问道:“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的?就算三哥对你提过慕雪的名字,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辩机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他说道:“小僧只是猜测。”
高阳坐在蒲团上,托着腮看着辩机,问道:“你从来都不笑吗?你的脸上怎么什么表情都没有啊?”
辩机说道:“小僧只是没有可喜之事,亦没有可悲之事。”
我见高阳对辩机的兴趣越来越大,拉了拉她的胳膊,说道:“高阳,我们该回去了,辩机师父该休息了。”
“好。”高阳站起身,对辩机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辩机起身道:“两位施主慢走。”
看得出来高阳很喜欢辩机,至少是不讨厌。我虽然知道历史上的事情不是我所能改变的,但是还是控制不住想去努力阻止悲剧的发生。于是第二天一早就催促高阳回府。
回到府中,刚好李恪下朝回来,我拉住他问起辩机的事情。他问道:“你怎么问起辩机了?昨天见过他了?”
我点点头,“他看上去不像是一般的和尚,他说他认识你和李愔,你们和他很熟吗?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
李恪说道:“接触不是很多,但是很投缘,我没和你提起他是因为没什么好提的。”
我心道,你们两个人一个整天冷着一张脸,一个终日面无表情,能不投缘吗?终是没说出来,问道:“辩机他是否是一个睿智、博学的人?”
李恪坐到椅子上,把我拉到怀里,问道:“你好像对辩机很好奇,为什么?”
我总不能说他将来会成为高阳的爱人,胡乱编道:“也没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他挺特别的。”因为心虚,忙转移话题,问道:“这几天前朝有什么事吗?”
他把手放在我的腰侧,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大臣们最近对太子的弹劾越来越多。”
承乾的性子原本就懦弱,对朝政也不是很敏感。在称心死后,他更是不思进取,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了。
我问道:“皇上怎么说?”
他说道:“父皇将太子训斥了一顿,任命魏征为太子太师。”
对于魏征这个人,我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他敢于直谏固然是对大唐的忠诚,可是凡事不可太过,过犹不及。他有的时候行事未免太过刻板。比方说李世民因思念已故的长孙皇后建个曾观他会谏言,李世民嫁个女儿婚礼奢华一些他也会谏言。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偶尔随性一下很正常啊。如今魏征任太子太师,恐怕承乾以后是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我想了想,抬头看着他,问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他问。
我问道:“那个位置,你还想要吗?”
他扶着我在他的腿上坐直,看着我说道:“我记得很久以前我就对你说过。”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答案,可是仍旧不甘心想问一问。听他如是回答,说道:“可是这条路有多凶险,一旦失败了又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他看着我,问道:“你以为即使我什么都不争,那些人就会放过我吗?”
我一时语塞,他说的没错,很多人早已经把他当成了眼中钉,恨不得除掉他,争与不争,都逃不开身边的阴谋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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