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超市里买了半打500ml的百威,一些零食,拉着她来到一个广场的喷水池边,打开一罐递给她。
她没有接,不高兴得说:“喂,你才拒绝人家啊,就这样随便找一个地方敷衍了事!”
“我也想找一个好点的地方,可是人穷志短,这也没办法。”
“哼,少骗人。你那衣服、手表哪样便宜了?”
我都忘了还穿着从萧帅那儿借来的这身泡妞的行头。
“我这一身从上到下都是跟别人借的,当然人是自己的,啊,内裤也是自己的。”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骂道:“没正经的怪人。”
才笑了一声,马上又冷冰冰得了,接过酒,坐在水池边,她一口就喝了大半罐。
“这么贵的手表、衣服,谁会外借?”
“萧帅,哦,是萧飞,我的室友。”
他本名萧飞,因为长得帅,我就直接叫他萧帅了,一时没有改过口来。
“萧飞?该不会是上大学还不到一个月就泡到人文学院四大美女的那个萧飞?”
“怎么,你也知道他?”
原来她和我同一所大学,不过专业不同。
“近墨者黑,和这样的花花公子住在一起,你倒没变太坏。”
“应该说近朱者赤,和我这样呆呆的老实人住一起,他变好了一些。”
她笑着啐道:“呸,王婆卖瓜。”
她终于不怎么生气了,我也松了一口气,拿过一罐酒,喝了一口,未经大脑得说:“你刚才那样该不会是因为萧帅的这身装扮吧?”
她放下酒,扭转头,盯着我,眼神犀利,像是要在我身上剐上几刀似得。我赶紧道歉,自罚一罐,喝到酒被呛出来,她才收回那刀锋般的眼神。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没有喝多啊,怎么净说浑话。算了,还是闭嘴为妙。
夜渐深,一天的燥热终于消失,空气清新了许多,广场上来往的人也渐渐少了,但还是有不少人驻足玩耍。几个青年在玩轮滑耍酷,行人偶尔驻足观赏;也有老人用毛笔蘸水,教孩子在地板上练字,旁边也偶有几个点头夸赞;最多的还是情侣组合,或十指相扣,或女孩子怀抱男人胳膊,抑或男人轻搂女人纤腰,而女人头枕其肩。偶尔也有几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时尚,两臂相挽缓缓走过,我的目光也不由得追随而去。
“哼,再看眼珠就要跑出来了。”
我转头见她生气得瞪着我,尴尬得笑了笑,发现她那罐酒已喝完,忙打开一罐递过去。她接过去就喝了一大口。
我自己也打开一罐喝了一口,劝她说:“别急啊,喝这么快容易醉的。”
“酒本来就是醉人的,不然干吗要喝?”她说完又喝了一大口,脸上泛红,酒晕已经上来了。
“喝酒是一种调剂,一种遣怀,也是一种玩味。”
她喝了口酒,想了想,说:“怪人。”
不一会儿,她转过头看着我,突如其来得问:“是不是谈过恋爱了?几次?”
“还几次,一次都没有。”
“真的?”
“真的。”我掩饰说。
“真的?”
她眼睛不但清澈漂亮,而且还很锐利。没办法,我只好妥协。
“就一次。”
“说说看。”
“告白,相处一段时间,分手,随处可见的恋情。”
“不想说是吗?”
“不是不想说,是真没什么可说的。”
她不再说话,放下酒站起身就要走,我赶紧拉住。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谁想听,烂在肚子里才好。”
“我无聊,自言自语可以吧!”
我把她劝回坐下,把酒递给她。她接过去一口喝完了剩下的,生气得瞪着我,眼睛里泛着泪光,说:“告诉你,今晚你已经欺负我三次了,若是再犯,我……”
不想谈及往事怎么能算是欺负,但犯了两次也确实是事实。
见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罚我,我打开一罐酒递给她说:“若是再犯,煎炒烹炸悉听尊便,可以了吧!”
“哼,知道就好。”
已经三年了,好久都没有再想起过,现在又要说起,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感受。我喝了口酒,说道:“嗯,得要从初三下半年说起了。”
“呦,还是早恋啊!”
我没理会她的挖苦,继续说:“那时候老师为成绩不好的学生着想,全班调换座位。将班上前二十几名的名字分别写在一张小纸片上,折起来,放在箱子里。由后二十几名学生去抽签,抽到谁就和谁同桌。都到那个时期了,成绩差的也没有要学习的心思了。不过大家念着老师的一片苦心,也都遵从了,当然谁也没有抱有咸鱼翻身的幻想。我不小心抽到了班上的学委——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当时很多男生都暗恋她,我们男生私底下也在打赌看谁能享这半年艳福。”
“哼,又是你这个臭小子。”
“好好听,别捣乱啊。”
她第三罐又喝完了,我把最后一罐打开拿给她,继续说道:“当时班上的男生也是这样起哄,我那时心里只顾着高兴了,也没计较这些。同桌不到一个月,我心思就开始有些活动了。虽说这样同桌,能多聊几句话,也能多看几眼,不过半年时间眨眼就过,这么平淡而过怎么对得起这次难得的幸运。可是要向她告白,她若不同意,那剩下这几个月的尴尬日子可有得熬了。翻来覆去得,我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大不了就不理不睬,考完试后各飞东西,估计将来她也记不起我了,总好过这样不温不火的无聊。
一天老师正讲着课,我把提前写好的情书在桌下悄悄递给她,许久她都没回复。是字写得太难看,没看就给丢了?不会啊,那是我前天晚上认认真真誊写的,比书法拿奖那是有问题,但应该不至于惨不忍睹吧。唉,真笨,没回复就是不答应。可是又盼望着她还在考虑,也许下课了就会有答复了。当时我心里的十五个吊水桶就这样叮叮咣咣的响个不停。快下课时,她才悄悄得把情书还回来。看到纸面上干干净净的,十五个水桶终于落地了,咣当砸得粉碎。我没精打采得趴在桌上,唉,往后的无聊日子可有得受了。
我没什么精神得将信纸揉成团,发现背面有字。我还没笨到用废纸写情书,重新打开展平,上面写着:‘我不喜欢没出息的人,庸碌就是堕落。若想得偿所愿,除非和我上同一所高中。’既非答应,也非拒绝,而是考验吗?如果我真得非常喜欢她,就会拼命努力,就能咸鱼翻身和她考上同一所高中,是这个意思吗?不过她学习这么好,肯定能上重点高中,我却总是在三十名这儿上蹿下跳,要想上重点,模拟考至少得挤进前十才行。唉,成绩好的现在都在拼,我现在卯足马力又有几分希望?还没开始努力就想到失败,我还真是没出息了,怎么着也得试着拼一下。我在她的回复下面写道:‘学习上的事,你得多帮忙才行。’把情书又递给她,她又想了一会才还回来,上面写着:‘可以。’
‘太好了!’
我大喊着站了起来,这时下课铃也刚好响起。
‘我的课结束就这么高兴吗?张小乖,跟我到办公室来。’
唉,以后慢慢想来,她思考良久才把那模棱两可的回复写在背面,答应帮忙学习也不是很爽快,这些其实都是在婉拒。可是那时的我根本没读过几本书,人又不怎么聪明,一时没弄明白这种高明的手法。”
我的第二罐也喝完了,她递给我她的,我喝了一口,递还给她。
“之后呢?”
“之后,我起早贪黑的学习,鼻血流了几斗,又有她的帮忙,才终于低空擦过。进了那所高中之后,才知道原来还有什么快班和慢班之分。她是快班中的尖子,我是慢班中的垫底。”
“那她毁约了?”
“要真是这样也许更好。”我说,叹了口气,盯着手中的空酒罐发呆。
“到底怎么了,快说啊!”她催促道。
“是不是听别人伤心事很开心啊,这么着急!”
“是你先让人家伤心的。”她说,把酒递给我,又催促着,“好啦,这酒都给你,快说吧。”
我接过酒喝了一口,继续说下去。
“升上高中后,虽然还是有差距,但她如约成了我的女朋友。不过却只高兴得过了不到两个月,确切得说只是我自己傻傻地一厢情愿得高兴着。一次放假,我给她买了件小饰品,因为急着要送给她,回校当晚就去女生宿舍楼找她,却发现她和一个男生手牵着手,神态亲密的说着话。本来心里有火,想跑过去对她大骂一通,可是看到她脸上的笑,那是和我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我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不喜欢我。那男生和她道别后转过身,我认出他是才高一就已风云学校,开学典礼时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那位高材生,长得不但很帅,还有几分英气。我的火气彻底给冻住了,这才是郎才女貌,任谁看他们都是天生的一对儿。
那天之后,我就没再找过她。大概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她来班上找我。那时我正迷上古龙,班上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认真念书的就剩下我了。
她把我叫出来,一脸歉意得说:‘我……我有话对你说。’
‘不用了,我都知道了。’我说,声音里没有生气。连我自己也奇怪,有这么大度吗,我?还是他们太般配,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了?算了,不想了,不管怎么样反正都结束了。《绝代双骄》正看到精彩处,我掉回头就要回教室。
‘你听我解释。’她拦住我说。
我停下来等了许久,她咬着嘴唇又不知如何开口。这时班上念书的同学陆续开始离开了,我又懒得留到最后去关窗、关电,小说今天是没时间看了。
‘走吧,边走边想,想好了再说。’
出了教学楼,我向着超市的方向走去,她慢慢地跟在后面。刚才小鱼儿吵着要苏樱陪她喝酒,闹的我的酒瘾也上来了。进超市买了两罐啤酒,递给她一罐,她摇摇头没有要,我也没劝她,打开一罐兀自喝了起来。酒入愁肠,却勾起了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拥抱,第一次牵手,还有忙着升学那段紧张忙碌而又温馨的同桌时光。人生路漫漫,有这么漂亮的她陪着走了一段也还不错。
她看着我,几次张口想说,却又开不了口。我喝完了一罐,她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和她面对面站着,一个只顾着喝酒,一个默默不语,惹的路过的同学都投来了奇怪的目光。注意到被别人盯着看,她又不好意思得低下头。
反正除了道歉之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这样愧疚也算是道歉了。
‘那就这样吧。嗯,祝安好!’
这样说应该可以吧?我想着,走向宿舍,她却拦住我,不容拒绝得把我拉到操场。她站在台阶边,摆弄着衣袖,我坐在观众席上,喝着酒,呆看着地上的灯光。过了许久,她才开口。
‘他和我同班,家里条件虽然很好,人却很上进。’
‘就是说和我完全相反了。’我说,有些生气,已经祝你安好了,为什么还要特意来比较。
‘不是,你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差。’
‘谢谢。’我说,丝毫也没高兴起来,还是照样说我差。
‘他向我告白了好几次,我苦恼了许久,最后才答应的。’
‘……’
‘不是,其实我是想说……我……’
她又为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是在思考怎么才能说得委婉妥帖。她不想伤害别人是她善良,不过有些事情本就难以两全。我那次告白,她很聪明得解决了;只是这次,聪明如她恐怕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说辞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本就无可厚非;再说是我自己单恋她,而她只是不忍直接拒绝而已。而且亏了她,我才进得了这所好学校。
不忍让她再为难,我便打破沉默说:‘我人是有些呆,但过了这些时日也都弄明白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想说的我大概都猜得到。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可以吗?’
她沉吟了一下说:‘你问吧。’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国庆节,他第三次向我告白。’
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国庆节之后。唉,原来我的初吻只不过是她的道歉,她的施舍,最后一丝幻想都没了。丢掉没喝完的啤酒,丝毫的酒意都没了,我无力的站起来,没有再看她,无所谓心情的往回走,也没有再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她又跑到我面前,声音有些沙哑得说:‘我不是有意的。是,我是没有想到你能考上这所高中。可是你超出了我的预想,所以我才答应做你女朋友。后来,他……他……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耍你,请你相信我。‘
‘还重要吗,我的看法?’
‘当然重要,毕竟……毕竟……’
‘好,那我相信你。’
‘真的?’她声音有些激动得问。
‘真的,假的?假的,真的?有谁清楚,又有谁能够说的清楚?’
我绕开她,走了过去。她又追上来从后面抱住我,哭泣着说:‘我真的有喜欢过你,如果你不信,我……我可以陪你一晚。’“
时隔三年,那些场景却依然历历在目,就连那份伤感也透过时空传递到此时此地。原来还是忘不掉吗?我一饮而尽剩下的酒。
“现在该满意了吧!”
“那你呢,答应没?”
她可真是的,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半玩笑半认真得说:“当然答应了,免费的晚餐谁会拒绝啊!”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怪人。”
我和她竟然住在同一个宿舍区,这倒是有些巧了。女生楼藏在最里面,男生楼在外面,像是看大门的。她酒没喝多少,走起路来却已经开始摇晃,走的也是蛇形曲线,我只好送她回去。
“都跟你说了,酒喝得快容易醉。你看,歪歪扭扭的像是在扭秧歌。”
“要你管,又没人强迫你送,你要是烦了就先回去。”
她说着继续蛇形前进,两臂张开,似要掌握平衡。背后看去却像张翅欲飞的蝴蝶,花布长裙也应景似的随风向后扬起。
“谁烦了。你扭的这么好看,就是陪你走到明天晚上我也乐意啊!”
“你这人的眼睛坏,不行,你走前面。”
我若走前面,怕是真要走到明天晚上了。只好和她并肩曲线回巢。三五分钟的路程却蛇形了十五分钟才终于完成。
“到了。女生楼,男生止步,谢绝参观。你自己上得去吗?”
她看着我,答非所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我摸摸头想了想,才记起闹腾了一晚上还不知道她叫什么。未免她大发脾气,我赶紧从书上、电视上看到、听到的淘换几句出来讨好她。
我抱拳作揖道:“小子不识起倒,罪该万死。还望姑娘大人大量,赐知芳名,小子不胜荣幸之至。”
她倚着门墙,笑道:“怪人,说话也不伦不类的。好啦,人家才没这么小气。告诉你,苏浅浅,我的名字。”
浅浅?我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含义,问:“什么意思啊,名字也这么难懂?”
“是我爸取的。他说社会太复杂,女孩子浅尝辄止就好。”
“恩,好名字。名字是浅浅,意思却挺深,果然是好名字。”
“好啦,不用再卖乖,我不生你气就是了。”
“那好,晚安。”
说完我就要走,她却一动不动,没有上楼的意思。
“拿来。”她盯着我说,手也伸了出来。
看她表情,我只得乖乖的将手机递了过去。
“害你这么生气,还以为你不想再理我了。”
她接过去打响自己的手机还了回来。
“哼,才没这么便宜你。告诉你,我只是不生你气,却还没完全原谅你。”
“知道了。小子随时听候姑娘差遣。”
“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