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儿……”
脸上传来刺痛,秦悠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就是那只独眼。黑色的深处,似乎蕴含着其他的颜色。
“小公子,你没事吧?”
诶?刚才……他昏过去啦?
那个怪物呢?
秦悠爬起来四顾,却不见踪影。
“如果你在找化蛇的话,她刚才被我打伤了。”
“光打伤是没有用的,必须杀死它,然后用火焚烧,这样才能彻底的消灭妖魔。”
化蛇的气息变弱了,时隐时现,看样子受的伤不轻。
秦悠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这个叫做丁少一的男人,妖魔天生神力,普通人根本难以伤其分毫,这个男人竟然能打伤化蛇,看样子武功修为应该很高。
唰的,什么一闪而过。
秦悠努力站起来,看样子,那个东西也打算拼一把,到底是谁死呢!
抽出腰间的短刀,这是花千繁给他专门定做的,很轻,很适合他使用。握在手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闭上眼,屏蔽所有的杂念,秦悠凝聚所有的力量感受。
那个怪物就在周围,它还在觊觎秦悠的生命,它想要杀死他。
真有意思,我也是这个打算。
秦悠的身体的前主人是一个万里挑一的……胖子高手,秦悠继承这个身体后,虽然没能将其本事发扬光大,但是那些招式还是早已刻在身体里。
短刀切开雨水,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干净利落的一刀,划过半个圆,应声而来的是鲜血与嘶哑的尖叫。
有那么一瞬,秦悠觉得自己在杀死妖魔的瞬间转变成了一个人。一个自己完全陌生,一点也不认识的人。
这个握着刀,面无表情的自己,有些时候都会让秦悠感到心惊。
化蛇尖利的叫声几乎要刺穿耳膜,随着尖叫声,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等到化蛇化成灰,天已经完全放晴了。
雨后的天空说不出的干净,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秦悠手一松,短刀插在泥土里。
“小乞丐!”
这个笨蛋跑出去后,竟然到现在都没回来,真不知道他这个保镖是怎么当的。
“他在那边的草丛中,昏过去了。”
秦悠这才有功夫打量丁少一,这个男人深藏不露,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也不知道目的何在。而且……秦悠思索了一圈,发现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男人。
小乞丐在一个坑里睡得幸福,脸上还挂着□□的笑容,刺眼得让秦悠狠狠一踹。
“诶哟,谁踢我屁股,我x她弟弟!”
秦悠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死基佬,快起来啦!”
小乞丐茫然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迷惑。
“我怎么会在这……我明明……”
“你个白痴,被化蛇一骗就跑了,害得我差点被那玩意摔死。”
小乞丐一脸歉疚,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解释说:“不知为何,刚才就是会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就是想过去,然后就……”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小乞丐的脸红了。
“妖魔自古以来就有祸乱人心的魔力,百里少侠年纪轻轻定力不够,被迷惑也不足为奇。”
小乞丐撇撇嘴,不以为然的拉起秦悠的胳膊,“我们走吧!”
秦悠点点头,他也觉得疲惫不堪,急需好好睡上一觉。
不知是不是妖魔被除掉,天气好的让人心情愉悦,秦悠随口问道:“这里离繁城还有多远?”
小乞丐举目眺望,大概还有一百里。
“hat!还有100多里!能不能雇一辆马车啊,走不动啦!”
“这里哪有马匹,客栈里的马匹全都没了,我背你吧,一百多里,两三个时辰后就到了。”
“……算了,走路吧!最多晚点到!”
“你们俩怎么这么傻,我们可以坐我的马车呀!”
秦悠,汗毛竖起:“……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神出鬼没……”
莫可可嘻嘻哈哈的围在秦悠身边:“刚才我看到了,你好厉害啊,真没看出来。你那招是什么?三哥说是临渊剑法,可是我看你脚步虚浮,内力全无的样子,不像是会武功的人啊!”
小姑娘心直口快,莫可棋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对着秦悠不停的赔礼道歉。秦悠本来对女孩子就相当的大方,自是不介意。
小乞丐却不乐意了,气呼呼的说:“不需要,我背着小悠也不比那个马车慢。”
莫可可也不生气,而是认真的说:“我看悬,你的轻功不错,但这百余里路还背着一个人的话,绝对要半天左右的时间。我大哥的话,最多一个半个时辰。三哥不行,他轻功还没我好。而且天下轻功最好的应该是望月公子,他的话恐怕半个时辰都不需要。”
秦悠听得一阵眩晕,五十多公里,就算坐车也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人家刷的去却连一个小时都不需要,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
普通人啊,你怎么那么难活下去啊!
秦悠低下头凝视着双手,他的武功有望恢复,可是唯一的方法竟然是修习那部光是名字放在网上都要打上马赛克的吸丨精*,吸取他人的内力化为己有。
这种用抢夺他人武功甚至是性命的武功,他不愿意。
无关道德,只不过不喜欢罢了!
“坐马车吧,你看上去很疲惫,上去吃点东西就可以好好睡一觉。”
忍不住的小乞丐冷眼:“那马车也不是你的啊!”
秦悠的确很疲惫,每一次斩妖除魔之后,他都会异常的疲惫,通常要睡上一整天。
小乞丐又和莫可可杠上了,两人斗嘴斗的不亦乐乎,秦悠看了一眼那辆高大上的马车,又看看前面都快变成黄泥浆做成的官道,最后还是爬上了马车,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马车轰隆隆的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时不时颠簸一下,震得矮几上的茶杯跳来跳去。
莫可可也不习惯,颠来颠去的,她屁股好痛。
然而,再大的震动也无法影响到马车最深处的人。
那里铺了足足三层毯子,用天鹅最柔软的绒毛织成,睡在上面就如同睡在云端一般舒适,自然不会被颠簸吵醒。睡在着洁白如雪的毯子上的人,自然就是秦悠。
他睡得极沉,小脸埋在雪白的毯子中,黑色的头发铺在旁边,显得更加乖巧异常。
莫可可闲的无聊,凑过去用手想戳戳秦悠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却一下被人抓住。
“你个小乞丐快滚开,别来坏老娘好事。”
小乞丐翻了一个大白眼,暗道自家三叔说的真对,女人真是一种善变的生物。
“总之不许你随便碰小悠。”
“他是你老婆呀,为什么我不能碰?”
“总之不许。”
莫可可这个性子就是最讨厌别人不让她做什么,小乞丐不让她摸秦悠的脸,她偏要摸。手刚伸出去,就被人一把抓住。
“三哥!”
莫可棋简直要崩溃了,无比后悔同意带自家小妹出来游历江湖。她这哪是出游,简直是结仇。
“你就给我安静下行不?小公子除魔甚累,让他好好歇息一下吧!”
莫可可这才消停,托着下巴漫无边际的想,忽的又大叫了一声。
“对了,为什么他不是道士和尚也能降妖伏魔?”
女子声音相比男子多了尖利,小乞丐黑着脸捂住莫可可的嘴。小女孩自知失礼,也不再说什么。
莫可棋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秦悠,那一剑看上去凌厉十足却无半分内力,别说击杀妖魔,连普通人都不大可能砍死。
可是那个妖魔却在瞬间被击杀了。
能杀死妖魔的人不多。
得道高僧,修道之人,而这个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此类人,真是怪哉!
不过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莫可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莫辜负美酒佳肴,良辰美景!
“这个女人为什么还跟着我们!”趁着莫可可对街边小摊上的发饰感兴趣时,小乞丐压低声音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甩开这娘们呢?”
秦悠也满嘴发苦,他本意假装去繁城,中途找个借口离开的,没想到那莫可可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时时刻刻跟在秦悠屁股后面,就差上厕所没监视了。
要不是知道这妮子的底细,秦悠真的会以为她是国师派来的。真的,人家职业的也没她这业余的积极。
“你还想去南疆么?”
“这不是我的工作么?”
小乞丐的脸上全是郁色,半晌吞吞吐吐的说:“南疆是巫氏一族和蓝氏一族的地盘,这两家人脑子都很不正常诶,我们还是……”
“我不是得去祈福么?这不是该我做的事么?”难道还可以不去么?
“其实……是因为最近南疆不太平,破事一大堆,万一……你干什么?”
秦悠凑的那么近,小乞丐觉得自己紧张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你靠那么近干什么?”
“哦,昨天是谁说自己天下无敌的?怎么今天就衰了?”
“……好吧!”小乞丐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秦悠稍稍顿了一下,“过了明天。”
这句话没头没尾,小乞丐却上心了,一晚没睡,躲在屋子旁。天还没亮,秦悠的房间一阵响动,然后就看到他一身黑衣走了出来。
秦悠很少穿全黑的衣服,小乞丐这是第一次见到,虽然衬着他人更加白皙,但是那种莫名的肃穆和沉默,让他觉得违和。
他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秦悠怀中抱着一束他从未见过的花,花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小乞丐偷偷的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闻到的都是这香味。
繁城不大,但秦悠选择居住的地方却离城门很近。小乞丐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等到了目的地的之后终于明白了。
秦悠去的地方是一个乱葬岗。
当年事发之后,秦悠被逐出朱家的时候,刚葬在朱家祖坟的朱元章和一干小妾们全都被人挖了出来,丢在乱葬岗。古人讲究入土为安,被人挖坟掘尸并曝尸荒野,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那个时候朝廷有小王爷,江湖有花家和太华山派,又有谁敢为朱瓒的父母收尸?
直到卓琅玕赶往繁城调查,才为朱瓒的父母收尸,但是因为当时一些特殊的原因,只能在乱葬岗附近安葬。
虽然后来无数次国师想为其迁坟,但因为乱葬岗乱挖乱埋的现象实在是太严重了,加上附近野狗泛滥,竟然无法区分满地的尸骨谁是谁,最后不得不作罢。
秦悠安静的站在一座只有一块粗糙到极点的墓碑前,低头凝视着,上面的字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卓琅玕的手笔。
——卓氏友人之父之墓
秦悠弯下腰,用袖子扫了扫上面的灰尘,然后将花放了下去。
天气有些阴沉,闷闷的似乎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秦悠还一动不动的望着那座坟,面目表情的样子实在是让小乞丐没有勇气出来。
从来也没有人想过朱元章对于秦悠的意义,包括哪些熟知真相的人。没有人知道,一天一天过去,朱瓒的记忆一点点渗透秦悠,有些时候他自己都无法区分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朱瓒的。
不知道人有没有前世,如果有的话,可能秦悠的前世就是这死胖子。
“你还不走吗?”眼瞅要下雨了,小乞丐担心秦悠被雨淋病,硬着头皮跳出来。
秦悠头都不抬的说,“别打扰我思考人生。”
“要我为你报仇么?”
秦悠伸出手给小乞丐额头一下,“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很像一种不受欢迎的生物,那种生物的学名叫做跟踪狂。”
小乞丐撇撇嘴:“我不想你一个人难过罢了,为什么不叫上我?”
秦悠摸摸他的头:“乖,饿了吧,下次上厕所一定叫上你让你吃个够!”
小乞丐:“……”
片刻,继续锲而不舍,“为什么不迁坟,朱家现在都快要全家跪在地上请你回去了。”
在太子成为侍者之后,他的手段雷厉风行,立刻为朱瓒翻案,朱家那些曾经落井下石,逼迫侮辱过秦悠的人,一个好下场的都没有。
国师有异议的时候,太子温和的说:“我大明王朝开国千百年,从未听说畏惧什么。国师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拼死一搏如何?少谦虽年少,也知此中道理。”
“况且,悠是雏鹏,不应受到这样的待遇。”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像爱西丝她们说的那样,随着侍者的增加,带来的麻烦也相应的增多。他们虽然会因为契约,对秦悠绝对忠诚,但终归是单独的个体,想法会有所不同。
秦悠不得不承认,当这些人在某些事情达成一致时,的确很烦人。
“今天我问了,石老板午时准时从繁花渡口发船去南疆,我们一会就直接过去了。”
“不和莫姑娘他们打招呼了么?”
秦悠奇怪的看了一眼小乞丐:“我们和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况且,这些人不知真假,我觉得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特别是那个丁少一,总给秦悠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南疆遍布毒虫——”
“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我当然去了,只是很害怕……”小乞丐的声音丫的很低,后面话几乎被风吹散了,秦悠一时没听清楚。
繁花渡口此时人声鼎沸,作为繁城最大的渡口,这里可以说是贯穿南北的一个重要的城市,除了各种运送粮食、布料,时鲜蔬果的船之外,还有很多富贵人家的私人画舫和歌舞伎的舞舫。
秦悠和小乞丐深长脑袋左顾右盼,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石老板。他的船比昨天秦悠看到的好多了。
“小公子不好意思,今天还有一位客人要同船,所以只好换成这艘大一点的,小公子莫怪哈!”
“喂,我可是直接出钱包了这艘船的,你咋这么没有职业道德啊!”
“小公子息怒,本来平日到陵川的人就少,而且人家一下就出了一百两,也同意带上你们……”
秦悠和小乞丐同时闭上了嘴巴,失策啊失策,这次跑出来钱带的不多,他身上吃穿所用又均是天工坊所出,有心人一追查立刻就能查到,所以根本不敢拿去当铺典当。
包这艘船,也是小乞丐从事老本行弄来的,十一两银子也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极限了,昨晚石老板还承诺包吃,现在就瞅他这见利忘义的样,铁定是没得吃的了。
秦悠愤恨的盯着那艘船的帘子,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富二代,没事去什么南疆,哼,小心一下船就被如狼似虎的苗女巫女抢了做压寨老公。
“那我们不去了,把钱退给我们。”
小乞丐想当然,可惜从古至今,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无论怎么变都是一样,这钱肯定是要不会来了。
果不其然,那石老板脸色一变,满脸横肉唾沫四溅,总之就是要么坐船要么滚蛋,想要退钱,那是做梦!
秦悠只叹那十几两的银子打了水漂,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去南疆比较好。
小乞丐撸撸袖子,被秦悠一把拉住。
“这里人来人往,指不定有多少国师的眼线呢,咱还是别太引人瞩目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先走吧!”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对于出逃那么多天还没被逮回去,已经是奇迹了。要知道上次连京城都没有走出去就被请了回去。
“你们到底去不去?不去快滚开,别阻挡人生意。”
秦悠停下了脚步,掀起眉毛:“好,我倒要看看,这不要命的富二代是谁!”
帘子一开,秦悠心脏一紧,差点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