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京城。
乍一眼看去,一千多个日夜的变迁似乎并没有在燕尔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的脸颊上依旧带着没有退去的些微婴儿肥,嘴角也依旧含着笑,那带着几分孩童才有的天真的笑意直达眼底,让人一看便觉得十分亲切。
不过,如果你肯用足够的耐心去认真打量燕尔身上每一处细节,便会发现她手腕上因爬树刮出来的伤疤不见了,因打算盘而在手指上留下的薄茧也没了踪影,双手上白皙、柔软的的皮肤,嫩得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在那双一望便知是养尊处优的双手之上,还带着个翠玉戒指,菠菜绿的戒面通体不带杂色,看上去水盈盈的。若是喊多宝斋的伙计来瞧上一眼,她一定会咋着舌头告诉你,只那一个戒面便值上四五千官银,足够常人几辈子吃用不尽。
可便是这般宝贝一样戒指,却被燕尔大方地从手指上捋了下来,随手递给了茶馆的小二。
“赏你的!”她弯眼笑着对已经呆了的小二道。
“诶,谢姑娘的赏!”小二一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更是恭顺了百倍,一路迎着她上了二楼雅间,里外伺候了周道,才在燕尔不耐烦的挥手中诺诺倒退着下去。
小二走了,与燕尔一道来茶馆的同伴才缓缓开了口:“燕姑娘一掷千金,也不心疼?”
燕尔毫不在乎地端起面前的茶来,一面用盖子撇开茶沫,一面笑盈盈道:“反正这也不花我的银子,我心疼作甚?”
“怎么?那不是姑娘之物?”
“是也不是。”燕尔回答,“那戒指是四皇女昨日所赠,我本就嫌那翡翠俗气,配得黄金更是蠢笨不想要,谁知四皇女非塞给我不可,说什么就算不喜赏玩拿去送人也好……喏,今日可不就顺手拿来送人了么?”
“……”
燕尔侧头看看沉默不语的同伴,轻笑一声问道:“怎么?莫不是梓卿在为四皇女心疼银子?”
那被唤作梓卿的女人轻轻皱了皱眉,突兀地问:“却不知姑娘家中老小……”
“呵。”燕尔轻笑,不屑道,“我哪里有什么老小?”
柳梓卿的眉一下就皱得更紧了,屁股也在椅子上坐不安稳起来,很是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
这燕尔约是在三年前入京,自称是赶考的学子,然而三年不第,也不见如何用心学业。凭她这个新科探花的身份,本是瞧不上这等人的,可燕尔偏偏又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得了京城权贵们的青眼,入了太女府做清客。太女正君是柳梓卿的嫡亲兄弟,柳梓卿自然也从太女口中知晓燕尔三四分底细,清楚知道对方家中有一老父,一正夫及一个才刚三岁的女儿。她开口提及燕尔老小也本是为了套套近乎,才好在之后卖对方个人情顺便讲下自己想求之事,却不想被燕尔轻轻巧巧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堵住了后话。
燕尔也瞥见柳梓卿的不自在,却只装不知道,胡天胡地一通胡扯,从四皇女送的戒指一直扯到六皇女府上养的会说话的八哥,就是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好不容易一壶茶喝完,她更是起身就走,把茶水茶点的账单都留给柳梓卿去付。
柳梓卿无奈,只当燕尔知晓自己要开口的事却不愿伸出援手,哪里知道对方已经是克制再三,十分客气了。。
“家中老小”这四个字就像是燕尔的雷区,谁要是不小心踩了上去,肯定会被燕尔炸得一脸翔。
原因?
原因就是燕尔家中一老一小都在跟她闹别扭。
老的那个爹不肯认女儿了,小的那个娃也不肯认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