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朗趁着夜景和夜风,车内的音乐是Ridohead的《creep》,情深几许,只是我是卑鄙小人,无法匹配你。
车子驶向现代大道,马上就要到附一院旁边的小公寓,回到家里,霍明朗想,首先要给自己一杯热可可。
可是没想到,在从高架上下来的时候,她被交警拦住了。路边站了几个醉眼迷蒙的大汉,霍明朗冷着一张脸下车的时候,也被要求吹酒精检测仪。
刚刚喝了两杯酒,一杯是烈酒中的烈酒。霍明朗自知中招,但是她这种人偏偏最为临危不乱,十分配合,在下车的时候甚至对着交警说:“好的。麻烦。”
交警却看她神色清明,虽然面色冷淡,但是也算是称得上彬彬有礼,居然朝她挥了挥手。
霍明朗淡定地放下检测仪,拢了拢黑毛衣:“谢谢您,再见。”
说完立刻上车,方向盘一打,朝着小区的方向头也不回。
一到家,她刚刚冲上一杯热可可,可是还没等她喝上一口,寻呼机响了。这次是真的,这一行,总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于是她刚满三十岁,便已经有了白发。
于是她又穿上刚脱下来的衣服,临走前给自己灌了一口可可,便立马出门。因为公寓离医院很近,而刚刚才逃过一次,霍明朗还是决定乖乖小跑过去。
附一院即便在晚上还是忙得一塌糊涂,晚上在市中心出了一桩连环车祸,大客车相撞导致后面的几辆小轿车连续追尾,撞得最惨的车主已经死亡,剩下的几个也都在急诊那边头破血流地躺着。
“霍医生!”护士小丽连忙叫她:“霍医生,人手不够,神外三区的所有主治都过来了,在3号楼。严重的病人已经移到那边的手术室了。”
她们边走边谈,霍明朗听完情况便立马又小跑起来。消毒洗手,穿戴完毕,立刻就进了手术室。
车祸有颅内神经受损患者,医院的副主任医生已经在无影灯下,霍明朗一到位便立马开始手术。
霍明朗虽然拥有超高的教育背景,并且在国外医院见习的经历,而且她的医师执照还是美国的,可是在布桑的大环境下,她还是一名主治医生。
不过这名主治,是神外三区最受欢迎的主治,原因在于她有一双极其牛逼的手,尤其擅长各种复杂头皮的外伤清创缝合术。
若不用职称来区分医生,霍明朗是真正的准国手。
神外三区的小护士之间曾经流传过好几个“霍医生在国外”的故事。她是剑桥的优秀毕业生哦,她是孟教授的小师妹啊,她是哈佛教授最喜爱的弟子!
有人还说,才不是!霍医生是自学成才的,才花了三年时间就考取了医生执照。
也有人说,你们说的都不全面,你们知道霍医生曾经在美国地铁上给人开支气管么!就为了这事,波士顿市长还授予她荣誉市民!
护士之间的小流言,霍明朗才不理会,每天上班都顶着一张扑克脸。冷冰冰地查房看病历。于是心无旁骛,技艺愈发纯熟,就连打手术结永远都是又快又漂亮,甚至每一次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可是这样的霍医生,永不言败的女王霍医生,在做完一台手术后对着主刀医生说:“王老师,我不行了。”
主刀医生见她脸色发白,手掌已经开始发抖,顿时知道毛病在哪,立马问她:“喝酒了?”
霍明朗点点头:“我有慢性胃炎的病史。”
主刀立马吩咐护士:“叫小林过来。”
霍明朗从手术室出来,立刻奔至洗手间,连苦水都全都吐了出来,口腔中全部充斥着一股酸涩的味道。什么酒,后劲真是大。在酒店里已经难受一回,没想到还会连累她做手术出差池。
她捂着胃难受地几乎从卫生间里弯着腰出来。
一股绞痛,又像有无数小虫子在一口一口咬着已经溃烂的胃粘膜。
“霍医生!”小护士惊呼:“你怎么了?”
霍明朗白着脸朝她摆摆手,猛然间感觉一道实现直直向自己射过来,她顿时头皮发麻。
周恪初有力的手臂很快就扶住了她的手臂,霍明朗顺着视线看过去,他包裹在西装下隐隐喷张的肌肉使得她顿时冒出虚汗。
“给我放手。”
周恪初皱了皱眉:“你认为你旁边的小护士能架住你?”说着,他竟然“嗖”一下子就松开了手。
没有力拖住自己,小护士又在旁干着急,霍明朗疼得差点就栽倒。
“这位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把霍医生送到办公室。这边实在太忙了,我走不开,人手现在又不够。”
周恪初似乎考虑了下,看了霍明朗一眼:“办公室在哪?”
再独立坚强的人总有英雄气短的时候,霍明朗白着脸搭上了周恪初的臂膀:“前面往左拐。第三间就是。”
短短百米的距离,周恪初走得十分稳,他视线直视前方,就好像霍明朗身上常年带着的消毒水味道不在他鼻尖萦绕,也好像霍明朗温软的身子没有靠在他身上一样。
到了拐弯的地方,周恪初的口袋里突然传来极其恶俗的“喜洋洋和灰太狼主题曲”,霍明朗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继而便烦不胜烦,她立刻甩开了周恪初,一个人靠在墙上:“你接吧。”
铃声依旧大作,周恪初顿了几秒钟,突然讥讽地朝着霍明朗笑笑,然后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一一?”
“喂?爸爸?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先睡觉吧,卢叔叔出了车祸,爸爸现在还在医院。”
电话那头的周唯一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非常兴奋地说:“那你是不是见到霍阿姨了?!”
周恪初桃花眼微微上翘,又往霍明朗看了一眼,说道:“没看见,刚刚开完家庭会议,你就皮了,是不是?这么晚还不睡觉,明天要不要上学?”
“不要!”周唯一顿时气呼呼:“霍阿姨肯定在旁边,是不是!霍阿姨!霍阿姨!”
稚气的童声随着电波传过来,周恪初的手机突然开了扩音,周唯一那声脆生生的“霍阿姨”直击霍明朗的耳膜。
霍明朗抬起了苍白的脸,想了想,对周恪初照了照手,意思是把手机给她。
“喂?一一,你好。”
周唯一顿时连说话的尾音都上翘:“霍阿姨~”
“嗯,你好,现在快要晚上十一点了,你还不睡觉么?”她说话有气无力,中间停顿了一下。
周唯一这孩子敏感极了,顿时软软糯糯地问道:“霍阿姨,你怎么了呀?是不是不舒服?”
“嗯,阿姨胃疼,因为喝了酒。”
“啊?!”周唯一立马急了。
周恪初在旁边再也听不下去了,瞪着眼:“跟小孩子瞎说什么呢?!”立马夺过了手机,周唯一的声音立马传过来:“爸爸!你要好好照顾霍阿姨!”
“你霍阿姨不需要我照顾,她自己是医生。就这样,再不睡觉,再不睡觉,哪怕考前五名,钥匙扣也不还给你。”
“爸爸再见!我去睡觉了!”
挂了电话,周恪初眼神凌厉,看了霍明朗一眼。霍明朗莫名其妙,后知后觉地申诉:“骗小孩不好!”
“大晚上,你也没必要让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担心你。”周恪初脸色愈发冷淡:“到门外了,你自己进去吧。”
说完,撂摊子走人了。
霍明朗看着周恪初挺拔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Fuck.”这人简直阴晴不定,自己胃疼地要命,还居然给她摆脸色!
霍明朗拼命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才回了办公室,找到常吃的胃药,喝了一大杯白开水,趴在桌子上休息。
夜越来越深了,她开始渐渐进入梦乡,但是因为职业习惯,便没有睡熟,所以她明显地感到大概半夜的时候,好像有人站在她办公室里。
也没听见其他的响声,只知道好像有人站在她面前,有一股视线在她身上来回徘徊。
霍明朗心很宽,一想办公室里也没什么东西,索性就不去管,看就看吧,也不会少块肉。
她一直睡到了天亮,醒来的时候肚子发饿,正好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早餐,一杯小米粥,一个鸡蛋,四个小笼包,通通都是热的。
谁这么好心?霍明朗正饿着,于是便拿起来就吃。
前台的小护士“噔噔噔”跑过来,敲她的门,就像见到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情况一样,喜滋滋地对她说:“霍医生!有人送了你一大束玫瑰花!小徐他待会儿给你拿过来。”
“喏,这是卡片,你先看看。”
美好的一天从鲜花开始。落款人:沈溥。霍明朗直接对小护士说:“让小徐直接扔垃圾箱。”
“啊?扔了?!”
“嗯。”霍明朗边喝粥边点头,看上去鲜花丝毫没有触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