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现在所居之处,便是整个天华剑派的主峰天华峰。此峰坐北朝南,峰后便是玄渊师叔所居的寒髓山,若朝北边走就能依次看到其余四位师叔掌管的四峰,其中青龙峰与赤龙峰,玉龙峰与白龙峰各自两两相对。至于最前端,则是外门弟子聚集的仙影谷,不过这地方师弟暂时也不会多有接触,我便先不多讲。”苏清商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泠泠的琴音一般。他的语速不急不缓,语调与停顿也都恰到好处,让人十分舒心似乎永远不会感到厌烦,“整个天华剑派共由七座山峰组成,除了玄渊独居的寒髓山与外门弟子聚集的仙影谷外,其余五座山峰上的情况都大致相同。因为越是靠近峰顶,所以从山脚至峰顶的住处,也是按照个人地位资历从低到高划分。赤龙峰上设刑堂,由玄虚长老掌管,负责门中奖惩之事;青龙峰设执事堂,由玄怀长老负责掌管弟子的月例分发、门贡记录以及其余杂事,以后接取任务亦是在此处;玉龙峰设药堂,由玄若长老掌管,主要负责供应药品与医治伤病弟子;最后是白龙峰设有御堂,由玄谷长老掌管,主要负责门中的所有阵法与建筑事宜。”
此时他带着谢子炎共乘一只养在天华峰上的灵鹤,鹤翼缓缓扇动,带着二人平稳的在半空中俯瞰下方的景象。
只是苏清商讲的很认真细心,谢子炎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说他不在意这些事情,而是他现在一门心思在想曲缭的事情,根本静不下心来。以现在曲缭的状况……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若是就这样贸然告诉他,且不说他会不会相信,就算是他信了又能如何呢?凭自己现在的力量,不仅无法提供任何庇佑,还可能会成为拖累。如果让曲缭知道这件事,所带来只会是无法预知的危险,但是像如今这样保持现状,至少能暂时保证他的安全。
谢子炎他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太少,也根本不知道夺舍之人的目的,但是只有一点能够确定。在这过去的二十年里,夺舍者并没有对曲缭、陆朝和唐兮做什么,反而还会让他们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这所有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还不知道夺舍者的目的。如果一旦夺舍者察觉他们发现了什么,那么谢子炎可以肯定,夺舍者一定会下杀手。
他会留着有用且听话的人,但却绝对不会留着会对他有威胁的人。
“师弟……可是有哪不舒服吗?”苏清商看着谢子炎本来白玉般的脸色一点点暗淡下去,小小的眉宇之间有一丝痛苦和挣扎。看着这些本不该出现在小孩子脸上的表情,不觉有些怜惜。
谢子炎听见苏清商的话,方才回过神来,紧抿住嘴唇点了点头。脑海中一番纠结之后,他依然做出了伤害最小的选择——他不会将真相说出来,至少现在不能。曲缭必须马上离开,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考虑,他都绝对不能久留。
谢子炎根本不相信,之前夺舍时准备那么充分的人,之后会完全不在自己三个徒弟身上动手脚。而且从先前来看陆朝能够找到还是灵草状态的自己,就证明其实夺舍者是知道自己元魂的大致位置,但是并不精确,曲缭在这里呆的太久,必然会引他起疑。相反,谢子炎现在呆在天华剑派其实还算安全,所以他在下定决心之后低着头,小声说道:“抱歉大师兄,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今天麻烦你了。”
“无事,你要是什么时候想知道,再来找我就是,我就住在你房间对面。”苏清商柔声说道,同时驱使坐下灵鹤开始返程,将谢子炎送回天华峰上的那座小院中。
谢子炎从灵鹤背上跳下来,朝苏清商点了点头,正想回房却被叫住了。
“对了,最近天华峰上好像有蛇类活动,方才我去山脚下预见几名弟子都被蛇咬伤了,师弟记得要小心些。”叮嘱完这件事,苏清商目送着谢子炎进屋掩上了门,这才转身离开。
谢子炎靠在门后,深深呼出一口气,确定房门已经紧闭之后,脚步并不轻松的朝着卧房中走去。也不知道曲缭醒来没有……若是醒来的话,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那样的话就最好了。
虽然理智在这么说着,但是当谢子炎掀起卧房的帘幕,看见已经空无一物的矮榻时,依然止不住有些失落。其实根本不可能认出来的吧,自己明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其实却还是隐隐抱着其它的期待吗?
谢子炎慢慢走到矮榻边,小桌上的两个小瓶还在那里,不知道曲缭为什么没有带走它们。蝶衣蛊本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曲缭养出来的碧蝶每年产出的卵数量是固定的,而且每次产完卵后很快就会死掉。所以蝶卵中只有一部分可以拿来炼制蝶衣蛊,剩余的必须留下孵化成新的碧蝶,来年才能继续产卵。
这一瓶里面的蝶衣蛊数量不少,即使是曲缭也不应该将它们就这么随意落下。伸手将小瓶拿在手中,谢子炎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很久很久就那么愣着,一言不发。
好像有风微微拂动,窗户被打开的声音中掺杂着熟悉的轻响,那是银饰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越声音,一声又一声的好像永远不会停息。
谢子炎循着声音抬头,眼神变得有些不可思议,黑色的瞳孔中莫名有漾开的点点亮光。
曲缭身手敏捷地从窗户翻进来,手中捏着的是已经被他缠成蝴蝶结的双生蛇——这俩蠢货别的事不行,逃跑倒是一等一的快,花了不少功夫才抓回来。轻轻哼了一声,曲缭顺手把双生蛇扔到地上,然后步履轻盈的走到谢子炎面前,俯身低头伸手,然后——捏住了谢子炎圆滚滚的包子脸。
他在笑,眼角变成弯弯的月牙,扬起的唇间露出齿尖来。捏了捏谢子炎的脸还不算,最后干脆抱起来开始揉了,一边揉还一边小声嘀咕:“哎呀变小了比以前可爱多了,脸好软好嫩,摸上去手感真好,其实一直这个样子好像也挺不错呵呵呵呵呵……”
谢子炎被曲缭一系列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看着那张依然笑意盈盈祸国殃民的脸,他的眼角却难以抑制的红了起来。
“嘘……即使现在变成小孩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哭出来啊。”曲缭收回手,伸出食指贴近唇间,笑容渐渐变得浅淡,却始终没有散去。一双紫色的眸子里,像是藏满了绮丽的光彩,他认真的看着被自己抱起来的谢子炎:“你看,即使是这么困难的事情,曾经弄丢的东西也能找回来。所以,即使时间再漫长,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谢子炎突然觉得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委屈涌出来,本来之前他还算能控制情绪,但是当曲缭真的认出自己来之后,他就再也忍不住那些刻意压制的苦涩。就像是终于被戳破的伤心事的孩子,谢子炎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他紧紧抿住下唇,才没让泪水真的涌出来。
这个时候,即使再觉得委屈再无法控制,他也绝对不能哭出来。伸手用衣袖擦过眼角,谢子炎低着头眼角还留着微红,说话时声音软绵绵的还带一点颤颤的尾音:“……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刚才啊,蝶衣蛊我都没舍得给别人用过,所以能认出来而且会用的人除了我之外也就三个。而且你觉得在这天华剑派,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随便就把我藏进自己房间里?”曲缭看着现在这个模样的谢子炎,听着他带着稚嫩的声音,忍不住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随即被谢子炎肉呼呼的爪子拍开。那张稚嫩的小脸微微皱着眉,眼角却还是留着几许微红,这让曲缭嘴角边地弧度越发张扬。
太好玩儿了,难怪以前他自己小时候老是被谢子炎抱着捏脸,现在不趁机捏回来怎么行。
“那苍冥教那边的……那个人就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吗?”谢子炎双眼睁得大大的,双手不自觉揪住曲缭身上本来就不怎么多的衣服,弄出一道道明显的褶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