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不以为然,皱起眉头。阵正孤轻轻道:“大哥什么都没说,他总是什么也不说……只是那段时间,他天天晚上都喝的很醉。我很害怕……于是我去找那个女人,我想问明白到底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天真的以为我能说服她,让她回来,哪怕只是安慰我哥一下。”
我沉默,他继续道:“完全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冷漠,只冷冷的对我说:没有一个女人,能忍耐一个男人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自己的弟弟。——无论她和我哥在干什么,都感觉我夹在他们中间,甚至就连上床的时候也似乎我在他们旁边,她忍受不了……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我才十几岁,等中考完我又要高考,大学毕业还可能找不到工作,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我哥独立生活?可能五年、十年,更可能十五年、二十年,我会永远是我哥的负累,永远夹在她和我哥之间,她跟着我哥在一起根本看不到未来。她可以跟着男人过穷日子,但绝不能跟着男人过没有未来的穷日子。——然后她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挽紧他的胳膊,道:“阵先生受了那样的打击,性格才变的这么别扭的?”我有一点难过,不论是对阵正孤的评价,还是与阵正律分手的理由,都让我难过。这是一个什么样恶毒的女人,居然同时伤害他们兄弟两个!
阵正孤深吸口气,又道,“我哥本来就沉默,在那之后变的更加沉默。他沉默到有时整天把自己关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那时我真的怕……我怕他会这样疯掉。好在他有写小说,他之前就有写,他很少社交,写小说是他唯一的消遣,那之后更是整天的写,假日也在写,晚上也在写,一直在写。我们越来越少交流,越来越少结伴游玩,我想……这都是我逼他的,是我逼走了他生命中的阳光,是我逼得他把自己封闭的更深,是我逼的他更加苦闷。”
我不这样想:“可是他写的很好啊,他的语言流畅,故事有深度,人物——呃除了女人——全都似乎真实的活着,世界观恢宏大气,结构完整,每一个故事主线都是从开头就开始铺设各种伏笔。他写的非常棒,他的故事就像看一场烟花盛会,一个接一个弹子弹射到天空,不断的盛放出华丽的形状,让所有人一捧起书就屏息以待,不能再放下,直到一口气看到结尾。我们宿舍全是他的粉丝呢。”我忽然想到,翻身趴在床上,支起上身看他,“——也许是这样,写小说并不只是阵先生的消遣,也是他的救赎,他将没有办法发泄的苦闷情绪写进小说,很自然的吸引很多对生活同样失望的人,被他的故事吸引,而产生强烈的共鸣。而这种宣泄的方式,也支撑着他度过自己最艰难的岁月。”
阵正孤脸上又显出悲哀的神情,用手背挡住眼睛,许久才轻轻道:“谢谢你给我哥这么高的评价。”
我也不知道我居然这么欣赏他,或许,或许这一直是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又道:“这也说明,他的女朋友离开他是对的。”
阵正孤惊讶的望着我,我认真道:“难道不是吗?——他女朋友根本没有能力为阵先生做什么,她只想着男人能为她带来好日子,她没有能力也没有自信成为阵先生真正的救赎,甚至她自己也根本只是在等一个救赎,等一个有钱的男人能搭救她上岸,给她丰富的物质生活,给她买昂贵的首饰,送她最浪漫的礼物,坐着游艇吃牛排,每年去欧洲度假。阵先生尚有能力搭救自己——你看他现在不是已经熬过来了吗?而那个女人却永不可能。”
“你说的对,”阵正孤声音很温柔,悲哀的望着我,“那时我哥还没有遇到他真正的救赎。”
我低下头,把脸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道:“总有一天阵先生会找到的。在这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他,我会努力让他开心一点。”反正我的天赋就是“犯二”。
阵正孤更加悲哀,似乎并不怎么开心,只是别开头不看我。
为毛他又不高兴了?我说话都这么小心了,难道还是错了?tnnd,我要是会读心术就好了,人类的心真难捉摸。
现在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趁他开口撵我走之前,自己主动滚蛋吧……我轻轻自床边溜下床,默默蹲在地上穿衣服。等我穿好衣服,看到阵正孤又转过头,漆黑的眼睛悲哀的看向我。
“我要回去了,我要送牛奶……”我小心翼翼的道。我想趁他不备亲他一下。
阵正孤皱眉道:“你忘记我会读心?”貌似忘记了。我懊丧的站在床边。反正我就是蠢妖。
“我以后在你面前都不必说话了。”我呐呐道,“反正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阵正孤失笑:“没有那么容易,思想是很混乱的,如果所有人的思想我都能看得到,那就不能整理出任何有效的信息,也就完全无法和人正常沟通,就好比身处一个只有充满电波的房间,却不知哪一段是有用的,杂七杂八全充斥我的头脑,我大概早疯了。”
“那和自闭症差不多了。”我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幸好阵正孤没有变成这样。原来沟通方式过于先进,也会造成人与人之间完全不能沟通。“那要怎样读?”我好奇的望着他。
他轻轻道:“当我集中精神盯着对方看,过一段时间,他的思想就会像水泡一样慢慢浮出来。我只能看到对方浮现在脑海最外层比较明确的内容,要看到更深的记忆就比较困难。一次只能读取一个人,若是之前被我读过,下次再读就会容易得多。有些人内心封闭——像我大哥,就很不容易读;而有些人——比如你,满嘴胡言乱语,还是读取你的思想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