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千里的朱提山脉,其间围着大大小小许多坝子(或叫盆地),最大的一个就是万倾池,它在朱提山的北端。
万倾池十分浩大,方圆有几千里。它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巨大水池,其间有丘陵、有山包,还有几匹大山。水也是有深渊,有浅滩。它不过是一个被北边的崇山峻岭和南边的朱提山脉围成的一个大盆地经万年积水而成。
在朱提山北麓,万倾池的南端小丘陵地带,有一个叫普芝噜的地方,它南边是大片的森林,北面、东面围着一片水田,和它隔水相望的不远处,环绕着宝山、兹兹蒲武、牧马场、茨院等地。
兹兹蒲武地形奇特。围住它的水面呈一个大葫芦形状,葫芦口部一边是牧马场,另一边是兹兹蒲武,口部水域宽不过15丈。兹兹蒲武也是由联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个山包形成。大山包最高处距水面30丈,小山包最高处距水面只有15丈,山包上森林茂密。
这些地方几万年前就有人居住,形成以普芝噜为龙头地的聚居区。普芝噜是先民们烧制土陶的地方,有着古老的土陶窑。烧陶技术世代相传,日益精湛。普芝噜的小山包顶,是一块100多个平方丈的平地,在这块平台上奇迹般地有着一对背靠背而又联在一起的巨大天生石椅,两石椅靠背中间的大凹槽成了部落存放祖灵的石台。天生石椅东面七丈远的地方长着一株6人合抱的参天大树,巨大的树冠遮住的面积足有100多个平方丈。整个平台几乎都笼罩在树冠下。
普芝噜南面30里地就是有着浓密原始森林的朱提山。
普芝噜、兹兹蒲武、茨院一带有不少高于万倾池水域的小丘陵和平地,都长着繁茂的森林。先民们把这一带地方叫作鲁甸:鲁是水中的龙,甸是有水草的地方。先民们在漫长的岁月中出现原始农业后,鲁甸的一些平地和丘陵便被开垦出来石耕火种。
万倾池周边的浅水域,生长着野生水稻,加之这些水域地肥水美,给水稻的原始种植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先民们散下稻种,有时成熟结穗,有时只长出稻苗就枯萎了,有时连芽都没有萌发。
万年以前,从鲁甸的西南方迁徙来了一族濮人,从鲁甸西北方迁徙来了一族僰人。他们经过漫长年代的游猎生活的闯荡,发现万倾池和鲁甸坝子有猎物可打,有鱼类可捕,有原始农业可食,自然环境和气候条件很适合人类居住。于是,就在万倾池周边,在鲁甸定居了下来,和当地的先民融合在了一起,逐渐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氏族部落。
这些部落为生存而斗,为自身发展而斗,时而你强你吞我,时而我强我灭你。岁月不断,争斗不断。
居住在普芝噜一带的濮人,早期出了个能人叫哎哺。在他的带领下普芝噜的濮人氏族逐渐强大起来。又经过几个英雄,尼能、什勺、米糜,他们各自经营数百年,各领数百年,以普芝噜为首的濮人部落,成为了万倾池周边的最大部落,他们的分支占据了整个朱提山和万倾池。
米糜以后,朱提地区进入了笃慕时期。
这时的普芝噜以濮人为主的部落名叫笃慕部。他是由笃家族和慕家族两个大家族和一些异姓家族组成。这些家族都是濮、僰人后裔,或鲁甸土著人后裔。部落酋长是位65岁的老人笃普,他50岁的继妻酋长夫人叫慕穆。慕穆的兄长慕莫是慕族族长,也是部落的副首领。
笃族主要居住在普芝噜、拖姑、宝山、兹兹蒲武、呜凤、箐口、文屏一带。慕族主要居住在茨院、牧马场、土尘、后海、白虎山、莫镂银泉一带。两族都是三千户以上大族。
这时的笃慕部落由于祖先们在漫长的岁月中观察天象、日、月、星辰,已经创下了“十月太阳历法”流传下来(大约创立于伏羲时代,距笃慕时代已有5000年)。这种古老的太阳历将一年分为10个月,每月以鼠日为开头一天,按照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12属相循环3次,在猪日终结为月末,每月36天。一年360天,剩下5天或6天(每隔3年多加一天,也就现在的闰年)过年日,这过年日不算在10个月三内。每年有大年和小年两个年。大年在每年的白天最长的那一天(即今夏至日)为接祖日,第二天为祭祖日,第三天为送祖日。小年在每年的白天最短的那一天(即今冬至日)为接祖日,当天祭祖,第二天为送祖日(闰年加一天祭祖日)。一天分为12个时辰,仍以12属相命名,白天和黑夜对半分。这些分好后,又分春与夏,再分秋与冬。一年分为四季,四季日子都一样长。十月历中,每季就是两个半月。
历法是人类或民族文明的标志。有了历法,各种活动就有了时间的分配和安排。
朱提山脉和万倾池周边的定居部落,在原始农业种植中,经过漫长的撒种——收获,撒种——无收的反复交替,长期积累,有目的和无目的的摸索,结合太阳十月历,终于得出了当时种植物——水稻、粱、麦、粟、菽、稷以及麻、瓜、果、蔬之类按季节播种的规律。这可是原始农业的一个飞跃。同时,他们还懂得了用杂草沤制成绿肥和通过火化或土化的方法制造成堆肥,再施用于农作物,能让黍、稷、粱、麦等生长得更为茂盛,收获更多的技术。
在农具方面,笃慕时代也不再是石耕火种。由于朱提铜的冶炼,特别是青铜(一种铜、锡、铅的合金,硬度比红铜大得多)的推广,他们制成了单人或双人的耕地农具,而且懂得了深耕对农作物的意义。在广大的朱提、万倾池地区出现了“千耦其耘”的成干上万人大规模农耕的景象,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原始农业时代。
笃慕时期原始农业的飞跃发展,让部落告别了靠打猎、捕鱼维持生计的时代。笃慕部落空前强盛了起来。部落的强盛就意味着它有了扩张的,也有着扩张的实力。
酋长笃普带领部落精英组成了一支8000人的征讨部队,战无不胜,所向无敌。
向南他们征服了乌蒙部、乌金部、越嵩夷部。
向东他们征服了乌撒部,与强大的也琅部(也琅部这时统辖着纳雍、毕罕等部落)对峙。
笃普成了五部大酋长。征讨部队也发展为15000人,这还不算各部落各自的卫队。
笃普仍然住在普芝噜,大本营也设在普芝噜。
笃普雄才大略,事事得意,唯一不遂心意的是自已年届65岁,却始终无子女承祠。
这天,是十月历六月二十日。
正值金秋季节,万倾池边的稻田,金色的稻穗随着一阵阵秋风有节律地摆动着。远远望去,就象万倾池的碧浪推动着周边稻田的黄波。
大酋长笃普正率领着五部来大本营每年秋季集训的队伍首领,在普芝噜祖宗祭祀台举行集训祭祖活动。他们在祖宗台前虔诚地摆上猪、牛、羊三牲祭品,献上精美玉器,在大祭司(大毕摩)摇着许多薄铜片组成的串铃,吟唱着古老的经文在乌乌的牛角声中向祖灵跪拜。
拜毕,刚刚站起,本来万里无云的湛蓝的天空突然聚集了浓厚的七彩瑞云。一朵朵彩霞绕着七彩瑞云上下起落,一缕缕祥光从彩云缝中像利剑一般刺向普芝噜和四周山川田野,经久不散。
“啊!祖宗显灵了!”人们惊呼着。
“不,天现瑞象,要发生什大事了。”大毕摩说。
“唔,再看吧。”笃普沉吟着。
部落里男、女、老、幼所有人都出来观看。沐浴在这祥光里都感觉到无比舒畅。
祭祖台上大神树上歇息着的几十只白鹤,齐声呜叫昂首冲上天空。
万倾池里,万倾池边,各个村落,每个树林的各种飞鸟都呜叫着飞向天空。一时间,百鸟齐鸣,百鸟竞飞,在天空或盘旋或冲刺。
彩云、流霞、祥光、飞鸟组成了十分美丽壮观的画面。
人们惊呼着,观察着,企盼着。
突然,天空彩云裂开一道长缝,一道金光从裂缝里射向普芝噜。
紧接着,一声巨响,一块巨石呼啸着带着一道明亮的火光从云端里冲向普芝噜南面的山麓。
轰隆隆一声巨响,巨石插在山边,溅起一片尘雾,经久不散。
雾尽尘落,人们奔到山边一看:这块巨石像一把大石刀直插在山边,露出地面约有三丈高,一丈长,七尺宽。插入地下不知有多深。巨石牢牢嵌入山脚的石岩中,竟如山岩自生的一般。巨石四面颇为光滑,但面上都有许多灼烧痕迹,弯弯扭扭,点划清楚,如天书蝌蚪文一般,无人识得。东面中间的几条痕迹,似乎组成一个“宇”字。
笃普和大毕摩等人围着石块看了好一阵,又用手在石上模摸来划去,也只是摇摇头,不知究里。
这是神石!人们议论着。许多人跪下,向这块巨石顶礼膜拜。
(后来,这块巨石,笃慕部落的人们都叫它“宇石”,年年祭祀。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宇石”的神石地位逐渐失去,对它的称谓也渐渐变成了“野石”。在普芝噜一带,“宇”、“野”是同音的。)
这时,人们又被奇异景象给迷住了。
天上的七彩云渐渐收小,最终消失。飞霞也没有了,利剑般的祥光也不在了。
白鹤、白鹭、喜鹊等百鸟,不知是受到巨石破天坠落发出的轰鸣声的惊吓,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竟然百鸟异口同声地鸣叫“yu——、yu——、yu——”。
“大酋长!生了,生了!”一个女奴由于过度的奔跑,在笃普面前连跌带跪的气喘吁吁地对笃普说。
“小萨,你说请楚,什么生了?”笃普不慌不忙地问。
小萨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把事情说清楚了。
原来笃普的前妻也就是现在的妻子慕穆的大姐10年前就因生孩子亡故,生下的女儿也在三岁时早夭。笃普虽一世英雄,却是子女匮乏。9年前娶来继妻慕穆,也一直未孕。眼看笃普已年届65,只道今生想有子女已是不能。谁知天不绝笃普之后,去年已过生育期的夫人慕穆以49岁的年龄竟然怀孕了。笃普拜天、拜地、祭祖宗,求他们庇护夫人平平安安生下子女。令人烦恼的是,夫人怀胎十月已足,却毫无生产迹象。笃普府内上上下下都成天小心异异地侍候着,焦急地等待着。一天,两天,三天……,如今已是第十二个月。
今天午时,天生异象,夫人慕穆在两个女奴的搀扶下,到庭院里观看天象,正惊异地观看间,瑞云中一道祥光射到了庭院里,把夫人一下子笼罩在祥光中。众人正在惊讶,瑞云中一道金光在祥光中击在了夫人身上。众人正不知所措,夫人捂着肚子大声喊痛。
众女奴忙把夫人扶到屋中躺下,夫人大叫不已,呼痛不止。
“夫人要生了,快!”一老女奴惊呼。
众人忙把备好的接生用品、婴儿用品拿到夫人房中。还未就绪,只经得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夫人房中传出。
祥光还在笼罩着房屋、庭院,百鸟围绕着笃普的宅院飞翔,“宇,宇,宇”鸣声不断。产房内布满红光,毫无生产的血腥气。
“是个儿子!”
“是个胖小子!”
女奴们欢呼着。
“快给老酋长报喜讯!”
小萨飞快地从庭院中跑出,向山边跑去给笃普报喜。
笃普喜得双手发抖,老泪纵横,嘴里叨念着“儿子,是儿子!”
“恭喜了,大酋长!老年得子,天降瑞气,今后定是贵不可言!”大毕摩和五部首领向笃普贺喜。
笃普三步并作两步向自已宅院奔去。众人急急在后相随。
进入宅院,笃普直奔夫人住房。
夫人虚弱地躺在床上,但虚弱掩饰不往夫人的满面。婴儿一声不响地睡在夫人身旁。
见到笃普进来,夫人叫女奴把婴儿抱起递给笃普。
笃普激动地接过婴儿,满是胡须的脸一下靠在婴儿粉嫩的脸上,不住地亲着,嘴里呢喃着:“儿子,儿子。这就我们的儿子。”
婴儿毫不理会父亲的亲呢,被胡须戳得好不自在,咧着小嘴大声地哭了起来。
慕穆心疼地笑了起来:“轻点,看你把他弄哭了。”
笃普躬身把婴儿放回慕穆身边,婴儿立即停止了哭声。
笃普又坐到床边,轻轻用手触摸着婴儿。
老管家走到夫人房中弯腰打躬对笃普说:“大酋长,大毕摩和众部落首领求见少主。”
笃普对夫人说:“你看,我都欢喜得忘事了。大毕摩他们是同我一齐来,要看一看儿子的。”
慕穆对站在身边的女奴指一指睡着了的婴儿,说:“抱着他跟酋长去吧,小心别让风吹着。”
女奴抱起婴儿,小心异异地给婴儿盖上头巾,随着笃普去了。
会客大厅里,大毕摩和众首领见笃普把婴儿带进客厅,一下了围了上来。掀开婴儿的盖头布,盯着婴儿看。
婴儿这时已经醒了,出奇地乖,任谁众人观看、评论,不哭不闹,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好奇地看着众人。
大毕摩从女奴手中把婴儿接过来,仔细相了又相,才还到女奴手中。
“大酋长,不是我维恭你。这婴儿确实与众不同啊!你看他,天庭饱满,地廓方圆,两眼黑白分明,精光四射,看人不惊,闻声不惧。头发乌黑浓密,骨骼健壮、清奇,五官端正,身材比一般才出生的婴儿要长、大许多。真是神人投胎,仙家转世!”大毕摩说。
众人也连声称赞。
笃普脸上充满幸福的笑意,手拈胡须,轻轻地点头:“过奖了,各位过奖了。我年过60,能够有儿如此,真是上天的垂顾。”
“大酋长功德无量,天顾吉人,理当如此。”大毕摩说。
“天理当如此,天理当如此!”众人附和着。
“取名了吗?”大毕摩问道。
“还没有。生之前不知是生男生女,不好取名。”笃普照实回答。
“要不要我给他取个名?”大毕摩向笃普征求。
“让大毕摩给小儿取名,正是我想求的。”笃普微笑说。
“我就僭越献丑啦。”大毕摩边说边沉思。
“就叫宇吧,您看,天降‘宇石’,百鸟鸣‘宇’……”
“好!就叫宇!”大毕摩还没说完,笃普就大声说道。
“好名字,宇,笃宇,好名字!”众人齐声赞道。
一锤定音。初生婴儿有了名字,笃宇。
婴儿也是乎对自已这个名字很满意,咧开小嘴笑了。
其实不管给他取个什么名,随着婴儿长大,做下经天纬地的大事,他的名字都注定要名垂青史,光耀后世的。
笃宇,这个名字,在后来他入蜀为王,号称望帝,为古蜀国的辉煌发展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为史官录竹作记时,由于笃与杜同音,汉族史官对姓氏好用杜而不用笃,就都把笃宇称为杜宇。
汉朝扬雄所作《蜀王本纪》记:“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
《华阳国志蜀志》也有类似记载。只不过“利从江源井中出”改记为“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之,纳以为妃。”
还有其他史书的类似记载。这些史书中,都把笃宇记成了杜宇。为与史书的统一,我在这本传奇中,今后,也就把笃宇写成杜宇吧。
下面,回归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