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顾真一愣，继而皱眉道，“竟然还有这种背叛人类的人渣！”
顾希沉默一会儿淡淡说道，“五十年前，人类自由军对抗尼比鲁皇家军，最后十亿的军团兵将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幸存者要么隐姓埋名四处逃亡，要么就是投降归顺了皇家军。人类一向喜欢自相残杀，几万年的历史都没有变过，你想让全人类一心对抗外敌？笑话罢了，”顾希顿了一顿，目光有些深远，“就连当年的自由军也不是同心协力的，最后的决战会惨败……也是因为有人背叛了希尔上将，归顺了尼比鲁人。”
顾真惊讶道，“还有这种事？不是说……是因为希尔统帅指挥错误，盲目抗敌不懂变通才……”
顾真的话说到一半没敢往下说，他看到一向淡然的顾希蓦然捏紧了拳头，连温润的眸色都略显冷厉起来，他咂了咂舌头，连忙转移话题，“好吧，我听温迪说现在地球上只有十亿人是正常人类了，我一直不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改造。我亲眼看到马克的父亲因为拒绝生育，在逃跑的路上被皇家军活活打死了……”顾真咬了咬牙，沉声道，“一群混蛋！”
顾希静静看着他，像是回忆到什么，眸子微微颤了一下，可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他们是为了培养异能人。”
顾真一愣，眨眨眼睛，“异能人？”
“嗯，”顾希点头，“尼比鲁人研发了一种可以移植大自然能量的异能细胞，这种东西植入人体，一旦结合成功就能培育出一个s级战斗机甲水准的异能人。”
顾真惊呆了，半晌没回过神儿来，“s……s级？”
开玩笑，那是什么概念？
据顾真所知，现代机甲体系已经很完善了，战斗机甲共分为四个等级——c、b、a、s，机甲周身四处都装有高能粒子炮弹，等级越往后机能越变态，机甲的智能值也越高，同等级机甲还分三个小阶段，3c级别的战斗水准自然比1c级的更高超，也就是说，目前大陆上最高级别的机甲便是3s级，可事实上顾真连机甲的零件壳子都没见过，那是属于传说中的东西，只有父亲的藏书里有一些简单的描述和图片罢了。
一个异能人相当于一个s级的机甲战斗力？开什么国际玩笑？
顾真不可思议地问，“那一群异能人组建一个军团岂不是天下无敌？完全不可能攻破啊！”
顾希摇摇头，“培植成功一个异能人的概率极低，只有十万分之一，十万个人……只能成功一个。”
顾真看着他忽然抑郁的表情，心中一凛，小心地问，“失败的人……会怎么样？”
顾希一手缓缓按住另一手的手腕，涩然道，“不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人类被培植的过程都十分惨烈，身体会万分痛苦，生不如死。活人会被活活痛死，能扛过去的万一失败了，身体也毁了，成了废人会被他们直接丢进垃圾场里烧了。尼比鲁所有的实验营里只有两种味道，鲜血，和半死不活的人被扔进火炉里的烧焦味。”
对面半天没有声音，顾希抬头，看到顾真瞪大了眼睛，满眼的震惊和愤怒，他似乎是在咬着牙用力控制情绪，却仍是失败了。
顾希看了他一会儿，别开目光继续说，“现在大陆上成功培植的异能人不超过一万个，也就是说……是用十亿人的生命换来的。”
“……”顾真死死握住拳头，胸腔里仿佛有一个鼓风机在不停卷动。
人类对他们来说，到底算什么？简直如同蝼蚁一般低贱，命如草芥，一文不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声音问，“你说他们改造性别是为了培植异能人，难道说，abo性别是异能人的前提？”
“嗯，我推断就是这样，因为尼比鲁人是abo性别，他们研发时候就是以这个性别为基础的，不过因为oga太稀少，随机改造成oga性别的人，不论男女都会被囚禁在大陆腹地的禁园，供尼比鲁alpha们随意侵占，他们只负责生孩子就好，完全就是生育工具，情况比其他人更凄惨。”
“哈……”顾真怒极反笑，“意思是，改造成alpha和beta的去送死，oga就给他们生育后代？哈哈……”他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手臂撑着墙用力敲了一下太阳穴，“真是一群畜生！”
顾希沉默着，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腕。
顾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咬着牙蹦出几个字来，“那那些被成功培植的异能人呢？不是s级战斗力吗！不反抗吗！他们如果联手一起对抗这些王八蛋，怎么也会是一大战力啊！”
顾希看看他，淡淡说道，“人类，就是这样一种脆弱的种族。”
“……什么意思？”
“被培植成功的人会直接获得少校军衔，并被交付一个省级的管理权，你想想，一个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存活了，然后又被赋予了荣誉和领地，有多少人会放弃现有的东西去反抗看起来根本无法撼动的政权？更何况，成功熬过来的人里也有感激尼比鲁人的，毕竟成了异能战士，获得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其他人类也同样如此，abo性别能延长两三百年的寿命，有些人认命了以后也会安于现状。人类……就是这么可笑，时间能淡化一切，包括耻辱和自由。”
“……”顾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他，他只觉得不对，只觉得愤怒，可他说不出能够坚决反对的话来，顾希说的似乎都要道理，是啊，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干什么要自讨苦吃反抗这些凶残的外族呢？自己的口出狂言现在看起来竟如此可笑，敌人远比自己想象得强大太多，温迪说得没错，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拿什么反抗他们？凭什么？
想到这，顾真霍然一惊，回过神后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有这么软弱的想法，难道我也要屈服于他们？不！绝对不可以！
顾真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半晌终于抬头紧紧盯住父亲，“不管怎么样，他们没有权利这么对我们，这是我们的领土，我们的星球！”
顾希看了他一会儿，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奈的叹息，“你以为没有人想反抗么？只不过知道得越多，越绝望罢了，”他终于抬起手里的书，看着顾真说道，“现在呢？你还想清除他们，消灭他们么？”
顾真握了握拳头，双眼死死盯着那本书，他松开拳头伸直五指，慢慢又握紧，反复几次后终于闭了闭眼，以少年特有的清冷、又带些稚气的嗓音一字字说道，“要！终有一天，我要让他们知道人类的可怕，我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才是支配者！”
话音落地，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
对面高瘦的男人静静看着他，终于，轻声笑了。那笑容看起来异常温润清俊，那双看了十多年的墨色瞳孔仿佛润了一层雨露的珍珠，明亮又温柔。
顾希看着自己的儿子，清凉的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宠溺，“小真，你真的长大了。”
“这本书给你，”顾希把紧握了半天的书塞到对方手里，“你打开看看。”
刚才老爸的神色太温柔，看得顾真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会儿他接过书挠了挠头，小心地翻开了一页。
第一页，是一行漂亮潇洒的字迹。
——致未来的人类自由军。
顾真一愣，惊讶地抬头，却只见顾希笑着点头，示意他继续看。
他只得继续忐忑地翻看。
第二页是目录页，架构很清晰，全书分五大板块。
第一部分：圣战始末。
第二部分：异能综述。
第三部分：机甲综述。
第四部分：抑制剂综述。
第五部分：其他猜想。
顾真愣了好一会儿，看着那熟悉的笔记弱弱地问，“老爸，这怎么看着好像是……你写的？”
顾希点头，抱起手臂理所当然似的，“是啊，怎么了？”
“……”顾真狐疑地看了看自家老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卖尿布的么？还会懂这些？”
“……”顾希抽抽嘴角，抬手敲了儿子脑袋一下，“跟你说了多少次那是高科技产品，你以为谁家的尿布都会吸收所有水分到看不见尿渍的程度吗？完完全全看起来和没尿过差不多，这是打破记录的伟大发明好么？小孩子真是无知。”
“……再怎么厉害它都是尿布，你别和我说你除了研究尿布以外，其余时间在研究什么机甲和异能人……完全两个次元的东西好不好啊……”
“愚蠢，”顾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告诉过你不要从表面判断一个人，我说儿子你怎么这么笨？你真的是我儿子？”
“……”顾真不开心了，抱着书哼了一声又翻了两页，然后惊奇地瞪大眼睛，“咦？”
书中除了目录以外都是空白一片，一本书拳头那么厚竟然都是白纸，顾真三条黑线爬上额头，呵呵两声，“所以说老爸，没有那两下子就不要唬我嘛，写个目录谁不会写，我也可以写一个论如何打败尼比鲁的战略规划好么？”
顾希觉得还好自己脾气好，否则这个混小子少不了一屁股的扁担，他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研制的一种书，材质和人体能够产生共振磁波，拿着书的人求知心态越强烈，书里的文字显示得就越多，”他看着顾真一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摇头叹气道，“我本来以为你至少能看到五页，竟然只能看到目录，看来是高估你了。”
顾真：“……”
“不是，你在忽悠我，”顾真抗议，“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不信！”
“不要用你的知识面来挑战我的智商，”顾希懒得废话了，指了指封面，“封皮我设置了密码，它已经记录了你的指纹，除了你任何人也看不了了。”
“……”顾真一直觉得自家老爹腹黑又狡猾，温文尔雅什么的都是面具啊面具，骗死人不偿命有木有……
“你慢慢看，”顾希完全不理会儿子的内心正流着瀑布泪，十分随意地抬手轰人，“回你的屋看，我要看书了，不要打搅我。”
“……”顾真拎着书，抹把泪，捂着脸嘤嘤嘤跑走了。
顾希终于好笑地摇摇头，等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时，嘴角的笑也慢慢淡了。他走到书桌前，身子微微后仰靠着桌椅，然后伸手在桌角下一扣，桌面缓缓弹出一个红色的按钮来，他轻按了一下按钮，那手指按在上面的动作极为轻柔，仿佛轻抚着一个思念至深的人的脸庞。
屋子里立刻黑下来，周围的光芒倏然聚焦于一点，而后半空中缓缓浮上一层全息透明的屏幕，屏幕正中央静静躺着一个银发男人，顾希凝视着他，慢慢走近，然后伸手抚过那人垂在一侧的冷硬的手，轻笑了一下。
“希尔，”他低低叫着，笑容优雅温顺，一如当初，“你听到了吗？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顾希侧过脸，轻轻蹭着屏幕上的手，“五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们的孩子，继承了我们愿望的这一天。”轻声咳嗽了一下，他静了静，然后重新挺直脊背看向屏幕里的幻影，微微笑道，“已经没有遗憾了，不是么？”
“希尔，我快要去找你了，你……一定要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