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上这头明显的瘦一些,中间的明明壮许多。
春丫想不明白,为什么陈来庆不让她买中间的那头。
一个多月了,陈来庆的腿伤,已经大好了。
除了不能跑跳挑重担子爬山以外,一般的走路一点不影响。
今天早上,李娇娘和骆诚还没有来集市上,酒馆上午不开门,陈来庆闲着无事,在集市上闲逛起来。
虽然不是赶集的日子,但集市上的铺子门,还是照常开着。
他逛着逛着,就遇到春丫了。
这丫头,居然敢一个人买驴子!?
看看,被骗了不?
“中间那头是头老驴!边上那头只是瘦了些,吃些好的草料,又是头好驴子。而且,边上那头瘦的年轻些,中间那头,少说也有十五岁的年纪了。”
“啊,十五岁的年纪了?和我一样大了?”春丫惊讶了。
她问过李娇娘了,驴子的寿命,也就二十岁多点。
这驴子都十五岁的年纪了,还能干几年活儿?
“对嘛,这么老的驴子,买了做什么?不要不要,要那头瘦点的,那头也就三四岁的年纪。”陈来庆说道。
掌柜的不高兴了,跑过来朝陈来庆瞪眼,指着他喝道,“你谁啊?我家做生意,你捣什么乱的?”
陈来庆朗朗说道,“我是……我是她家亲戚,我怎么就不能帮她了?他是她大伯!”
陈来庆比骆福财大几岁,所以,才说自己是春丫大伯。
一听说亲戚,掌柜的不敢赶陈来庆了。
他冷哼着道,“你懂什么呀?这头瘦的是病驴!还说亲戚呢,有亲戚坑侄女的?”他拍拍中间那头驴子背,又对春丫道,“小姑娘,买这头吧,这头健康着呢,那头病驴子,万一病厉害了,治不好了,你买了不是吃亏?咱长年做生意的,可不敢坑你。倒是你那个亲戚,不像个好人。”
最后一句话,他是小声对春丫说的。
春丫看一眼陈来庆,问着掌柜,“那你那头病驴子,要多少钱?就那头瘦的?”
“这头呀,这头……十贯钱。”掌柜的摇摇头,“你别买,买了不划算的,亏。”掌柜地直摇头。
春丫歪着头,“我就问问,你最低要多少钱?病得这样了,还卖十贯的话,掌柜的你做生意不诚信呢。”
陈来庆也说道,“掌柜你刚才还说,这驴子可能治不好的,你卖十贯,故意坑人小姑娘?我看啦,最多值八贯钱。”
掌柜的发现,自己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行了行了,九贯钱你们牵走吧。”掌柜的不耐烦了,“我好心推荐好的驴子给你们,你们偏要这头病驴。”
“八贯三百文,多一文我不买了。”春丫拍拍身上的布背包,“同意了我就出钱。”
瘦一点,病一点没关系,治一治就是头好驴,关键她现在钱不够。
只能将就着买了。
掌柜的眼珠子转了转,装着叹了口气的样子,“行行,就八贯三百文吧,不过我可事先跟你说啊,咱们钱货两讫后,驴子有什么问题,你可别找我。”
“哪有你这样卖驴的?按着行规,七天之后有问题,才不会找你,七天之内出了问题,不找你找谁?”陈来庆冷冷说道,“这集市上卖牲口可不止你一家,那街头上,还有一家呢。”
说完,他招手喊着春丫,“掌柜的不诚心做生意,算了,走吧走吧,到另一家去问问,再不行,咱们上县城买去,那儿更便宜。”
春丫笑眯眯点头,“好呢。”
两个人果然往外走。
那掌柜的急了,只得叹着气说道,“行行行,卖给你了,虽然这头驴子病着,但不是急病,半年之内都不会死,你们买回去,好好治治吧,又是头好驴。”
春丫转身过来,“那这样说好了。”
她开始拿钱。
陈来庆说道,“驴子是贵重的物品,掌柜的还得写份字据才是。”
掌柜的脸色不好看了,“卖个驴子还得写字据?”
“不然呢,咱们回来再问掌柜,掌柜就会说没卖过驴子。”陈来庆摇摇头,“为了将来不起纠纷,还是写个字据为好。”
“对,写个字据。掌柜的你爽快点,我好数钱呢。”春丫催道。
掌柜想早点卖走那头病驴,无法,只得同意春丫的要求,写了字据。
钱货两讫。
春丫拿着字据,牵着驴子走出铺子。
走得有些远了,陈来庆才说道,“春丫,这头驴子只是肠胃病,我给你找些草药,你回家捣碎了拌在高粱麦子里给驴子吃,两三天它的病就好了,胃口一好,不久后就会长膘。这头驴才五岁的年纪,养一养,可是个力气大的好帮手呢。”
春丫惊讶道,“陈二伯,你懂医术啊?”
陈来庆在家行二,春丫便喊着陈二伯。
骆诚父亲比陈来庆年长,骆诚只喊陈叔。
陈来庆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不懂,我就懂点牲口的医术。”
“啊,那也很了不起呢。”春丫笑着道,“我们玉山村,没一人懂牲口的,我还想着,到哪里请兽医看驴子呢,陈二伯会看牲口,那可太好了。”
被春丫夸着,看着她笑得朝气蓬勃的脸,陈来庆心里却黯然起来。
他女儿陈银花,可从不这么夸他。
她随她娘的性子,一直瞧不起他,总是骂他。
他只是女儿和骆阿香的奴隶呢,唉……
陈来庆想到过去,又是一声长叹。
“怎么啦?陈二伯?”春丫疑惑着问。
“没事呢。”陈来庆勉强笑了笑,“我在春丫面前,感到愧疚呢,春丫你个小姑娘都买了驴子,我却买不起驴子。”
春丫笑着道,“陈二伯懂得多,将来一定买得起的驴子的,对了,陈二伯,你要用驴子的话,借我的也行。”
“好好好。”陈来庆欣慰地笑着道。
他哪能借小姑娘的驴子呢?
他还是努力挣钱买吧。
说着话,到了一家药铺前。
陈来庆进了铺子里,买了六贴草药递到春丫的手里,“这些已经捣碎了,早晚喂草料的时候,拆一包混进去,一天两次,这是三天的。”
春丫接在手里,“我给您钱。”
“不用不用,就十来文钱,给什么呢?不要不要。”陈来庆连连摆手,“我去酒馆里了,春丫你早些回家啊,你娘会担心的。”
“哎……”春丫抓着把钱,抬头时,陈来庆都走远了。
站在药铺门口的小伙计,笑呵呵问道,“你爹给你买药,你还什么钱啊,拿着就是呗,十八文钱的东西,算那么清楚做什么?”
春丫想说,那不是她爹,她爹只会找她要钱,哪会给她钱?
但她跟个陌生人解释什么呢?
哎,真是的。
春丫只好将钱放回兜里,下回送个什么给他吧,还人家今天帮着买驴的恩情。
驴子很瘦,春丫舍不得坐。
她便牵着驴子往家走。
尽管八月的太阳热辣辣的照着,晒得她一头的汗水,但春丫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心情愉快。
她终于有驴子了,以后出门就不必挤娇娘家的马车驴车了。
走到村口的一个大水塘边时,春丫摘了片小荷叶在水里洗干净了,舀了点水捧着喝起来。
水很清,倒映着上头蓝漾漾的天,看得清水底绿绿的水草,灰白色的小溪鱼在水里快活地游着。
一个人影,这时出现在水里。
春丫吓了一大跳,回头来瞧。
“爹?”春丫惊讶了,他爹怎么忽然出现了?
“这头驴子,哪来的?”骆福财还是老样子,穿一身浅青色的长衫,头戴东坡帽,手里拿着白纸折扇摇着,指着驴子问道。
春丫想到他爹的德行,不想说实话。
再说了,她买驴子这件事,只有她和陈来庆知道,这会儿陈来庆还在乡里集市上。
“是娇娘姐的。”春丫冷冷说道。
“我记得,她那头驴子,没这么瘦呀?”骆福财摇摇头,不相信,“春丫,你居然跟爹说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