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诚回到家,李娇娘已经进了厨房开始做晚饭了。
他挽了袖子,走上前,“我来吧,你坐着歇会儿。”
“我又不累,歇什么歇的?一起做晚饭吧?”李娇娘笑着道。
两人一起做晚饭。
骆诚将柴火一根根挑好,码在灶台前准备生火。
李娇娘择菜。
回来的路上,骆诚采了些藕带,能炒一大盘了。
她采了一篮子的马齿苋,这种菜吃起来好吃,但择起来比较麻烦。
得挑掉咬不动的老根。
家里的鸡,又下了两个鸡蛋,就着在半路拔的一点野韭菜炒一炒,又是一个菜。
除了鸡蛋,其他的全是素菜。
李娇娘想到水沟里的鱼网兜,她拍拍袖子站起身来,“我去看看鱼网里的收获。”
骆诚道,“天色黑了,小心些走路。”
“天天走的地方,怕什么?”李娇娘笑着道,她拎了个小水桶,往水沟边而来。
小灰毛从树上跳下来,吱吱唔唔着汇报。
李娇娘眯了下眼,嗯?
果然有贼子!
难道,昨天晚上鱼网兜里的虾,也是他偷走的?
好个贼子,看她怎么收拾他。
李娇娘拉起几个渔网兜,里头装着些鱼虾,看来,她要是不拉起来不捡走鱼虾,这便又便宜了那贼子。
六个鱼网兜里,杂七杂八网了些鱼虾泥鳅鳝鱼。
李娇娘将小些的鱼虾,又扔回了水沟里。
其他的倒入小桶里,足足装了大半桶呢。
够她和骆诚吃上三顿了。
“乖,今天表现好好哦,鱼虾没有被偷走。”李娇娘笑眯眯捏捏它的耳朵,从怀里摸了包糖给它,“你的奖励品。”
小家伙马上欢喜地跳腾起来,叼着糖果包,跑到树上蹲着去了。
李娇娘提着水桶,回到厨房前。
骆诚马上走上前去看,“今天收获不少呢。”
李娇娘冷笑道,“当然了,今天有小甜甜看着水沟呢,没人偷,昨天晚上的被人偷走了,今天早上,我一只虾也没有捡到。”她说起了小灰毛汇报的情况。
“又是他。”骆诚眸光骤然一冷,就要往外走,“我找他去。”
“哎,骆诚哥,你回来。”李娇娘拉着他,“捉贼拿脏,我只是怀疑着,没有拿到脏物,他是不会认帐的。”
骆诚冷哼,“便宜他了。”
李娇娘却狡黠一笑,“当然不会便宜他了,他偷了一次,就一定会偷上第二次了。偷东西和赌博一样,是会上瘾的。”
骆诚看着李娇娘。
李娇娘笑眯眯道,“咱们今晚早些关灯,装着早早入睡的样子,然后,悄悄候着贼子。”接着,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骆诚嘴角抽抽,李娇娘的脑袋里,究竟装着多少鬼点子?
“嗯,就这么办。”他点头同意。
两人商议好,抓紧时间做起晚饭来。
李娇娘挑了两条肥鳝鱼出来,骆诚杀洗好切成段,做了盘红烧鳝鱼。
其他的鱼虾,李娇娘倒入一个大的旧木盆里,装上清水养起来。
这是明天一天的菜。
吃好饭,李娇娘和骆诚熄了灯,坐在正屋的堂屋里,“静候”贼子。
外面水沟边的树上,蹲着两眼晶晶亮的小灰毛。
……
春丫被骆诚和李娇娘送到家,钟氏见她一脸喜滋滋的,忙问道,“高兴什么呢?一直笑着的?”
春丫正要说话,骆福财走过来了,“春丫,卖草药卖了多少钱?对了,还有两只肥兔子,一只能卖一二百文了吧?钱呢?爹帮你存起来。”
春丫脸上的笑容,马上淡了下来。
她心中苦笑,娇娘姐猜得真准,她爹一准会找她要钱。
存起来?存起来会给她?
她不相信。
她爹从她娘手里拿了不少钱走,也说是存起来,可存了多年了,也不见他拿一文钱回来。
春丫咬了咬唇,“也……也没有多少,那兔子是死的,又是昨晚死的,大家都不要呢,两只也才卖了一百文。草药也只卖了几百文,全部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一贯钱。我买了些家用品,只剩下三百来文了。”
骆诚不相信,扯着嗓门道,“什么?两只兔子才卖了一百文?你这死孩子,你瞎做生意!”
钟氏走来劝道,“他爹,春丫年纪小,没有经验,哪里知道该卖多少?再说了,那集市上都是些什么人?个个能说会道会砍价,她个小姑娘,哪里说得过人家?卖了一百文已经是不错的了。”
“不是有骆诚两口子吗?他们不给帮着点?”骆福财哼哼着道。
钟氏沉着脸,“你当人家是春丫的随从呢?他们不做生意的?不办事情的?”
骆福财挑着眉,“我说春宝他娘,你怎么总是跟我杠?你这女人,真是越来越叫人不喜欢了。”
钟氏气得咬牙冷笑,他居然还嫌弃着她来?
对,她以前也是个温柔的人,处处体谅着他,可这男人,居然干了卖女儿的事!
她还能有好脾气吗?
钟氏拉过春丫,不再理会骆福财,“春丫,在外头晒了一天的太阳,去喝怀凉茶解解暑气吧。”
春丫心头一暖,还是娘好,“嗯呢。”
“哎,你说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呢,我跟女儿说话呢,你打什么叉呢?春丫,春丫!”骆福财又跟了过去,“剩下的钱呢?交到爹这里来吧,爹帮你保管着。你个姑娘家的,钱多了会被人骗。”
他几乎不容春丫分辨,将春丫背在肩头的背兜抢了过去,伸手在里摸摸,摸出一个钱袋子来抓在手里,丢下空布袋走了。
钟氏反应过来,气得跺脚骂道,“你怎么连孩子的钱也拿的?你个混蛋男人哟。”
骆福财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走了。
钟氏气得坐到瓜棚门口的小凳子上,直拍着大腿,“老天咋不收了他哟。”气死她了。
钱到了骆福财的手里,一准会拿去赌。
春丫反而不像她娘一样,又气又哭,她反而是松了口气。
那点钱被她爹拿走了,她爹就不会再来找她要钱了。
“娘,爹并没有拿走全部呢,女儿这里还有几百文。”春丫从腰间的荷包里,摸了个包递给钟氏,“这里是五百文,爹只拿走三百来文。”
还在集市上时,娇娘姐跟她说,钱不能放一个兜里,否则,是攒不起钱来的。
当时她听不懂,仔细问了娇娘姐。
娇娘姐告诉她,她回家后,她爹会头一个问她赚的钱,其次是娘。
爹一定会要走她的钱,娘不一定会。
要是把所有的钱放一个地方,就会被她爹全部拿走,最好的办法是,分开地方放。
她平常放零用钱,都是放在背兜里,果然,她爹就抢走了她的背包,从里面拿走了一包钱。
那只是一部分钱,另外打算给娘的家用钱,则放在腰间的荷包里。
而她私下攒的三贯来钱,已被娇娘姐换成了银票,又用娇娘姐新买的针线,缝在袖子里面呢。
谁也发现不了。
钟氏捧着沉沉的荷包,又激动又伤心。
激动的是,女儿会赚钱了。其实呢,她不求女儿赚钱贴补家用,能养活自己,就是对家里最大的帮助。
伤心的是,这钱还没在女儿的兜里捂热呢,就被那个烂赌鬼抢走了。
他不赚钱不说,还抢女儿的,这是要气死她呀。
“娘有钱呢,春丫,这些钱你拿着自己用吧。你也大了,该学着打扮了,买个花儿戴,买件像样的裙子穿吧。”钟氏抹了把泪,将钱袋子又塞回到春丫的手里。
春丫摇摇头,“娘,你就拿着吧,女儿大了,赚钱贴补家里是应该的,再说了。下回采了药去卖,又会有钱的。”
她执意不肯要。
春宝这时跑过来,“你们都不要吗?那给我吧,我要。”
钟氏脸色一沉,“你要什么要?”
春宝道,“是你们不要啊,丢掉多可惜,不如给我吧。”
钟氏气笑了,“毛头孩子,你该学学你姐,她会赚钱了呢,你就知道要钱。”
春丫从钱袋子里摸出五文钱来,递向春宝。
春宝笑得咧嘴去接,“啊,钱钱钱。”
村里时不时走着卖糖果包子小泥人的货郎担。
一文钱能买十颗小糖果,或是一个包子或是两个馒头。
还能买个小泥人。
都是春宝的最爱。
春宝正要将钱抓在手里,春丫却飞快收回手,眯着眼看她,“下回还骂不骂我?”
春宝曾经仗着骆诚孙宠爱,总是跟春丫做对,还骂春丫,春丫记着呢。
春宝瞄她一眼,捏着手指头,怯怯说道,“不了。”
“那你发誓,就说,我再不骂姐姐再不淘气了,听姐姐和娘的话,不然的话,永远没有糖果和包子吃,被狗追。”春丫一本正经说道。
没糖果吃是事小,被狗追可就要命了。
春宝马上说道,“我一定听姐姐的话,听娘的话,不淘气。”
“好,拿去吧。”春丫将五文钱,放在春宝的手里。
春宝喜滋滋的一跳老高,“噢,我有钱了。”
春丫又把他拎了回来,“回来,还有话呢。”
“春丫你说吧。”拿钱手短的春宝,十分乖巧地站在春丫的面前。
春丫弯下腰来,看着他的脸,小声说着,“我给娘钱的事,你不准跟爹说,记住没?”
“记住了。”春宝点头。
春丫又道,“那钱是给娘买米买衣裳的,要是被爹拿走了,他又瞎花了,咱们就没有米吃饭了,你想天天吃野菜小米粥吗?”
小米粥没有白粥好吃,“不想。”
“那就记着我的提醒。”春丫拍拍春宝的头,“现在你可以走了。”
春宝这才欢欢喜喜跑去玩去了。
钟氏看着春丫,心中又伤感又欣喜,又儿长大了呢,再不是胆小怕事,一骂就哭,被打了不知还手的小丫头了,是个大姑娘了。
“娘,这钱你拿着吧,明天我再去采药,半个月后,又会有这么多的钱了。”春丫将钱袋子塞到钟氏的手里。
钟氏只得接了,“哎,娘拿着,给你们姐俩买好吃的。”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很快就到了夜深人静的时间。
李娇娘等得快睡着时,小灰毛跳进了堂屋,吱唔着汇报,有人到水沟边去了。
李娇娘的瞌睡一扫而光。
骆诚操起一根扁担在手里,低声道,“我先去,你别跑前头。”
李娇娘个子不大,打架却总爱跑前头,虽然没有吃过亏,但万一遇到更厉害的呢?
李娇娘好笑,“知道知道,快走吧,当心那人跑走了。”
两人轻轻打开后门,从后院门那儿,轻手轻脚往水沟边而来。
月初的天气,天上没有月亮,大地一片昏暗。
只有一些萤火虫,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着。
李娇娘眯着眼,凝眸往前看去,可不,水沟边,有个模糊的黑影子,正在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呢。
骆诚悄悄走上前,抬起一脚,就将那人踹到水沟里去了。
“啊——”那人大叫一声,滚进水沟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