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动用朝野力量,逼皇上就范,这一点范文程心知肚明。
他其实比其他人都看得明白,大清国就要完了。
不说明军火器,单说政治清明这一条,自先皇驾崩之后,大清国就已经远远落在了永历朝之后。
太后太毒辣了,弄死睿亲王也就罢了,又接连弄死了阿济格、豪格,这回再不放过多铎,大清国能征惯战的勇将损失殆尽,这不是气数使然么?
皇上聪明睿智,心志坚忍,也算个少年英主。无奈,少了叔伯兄长们的掣肘,一顶“孝顺”的枷锁又牢牢套在了他的身上,想要重振朝纲,又谈何容易啊。
尽管对大清国的前途不再看好,但范文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尽全力辅佐自己的学生了。
他的命运已经完全与大清分不开了,抛开与顺治的师徒情分不说,在汉人眼里,他早就是数典忘祖的罪人,想要回头也是难上加难。
“皇上,奴才以为,当今情势之下,豫郡王已不能再带兵了,不如令其以有罪之身回朝,消消别人的心头之恨罢。”范文程进言。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福临点了点头,无力地说道。
“范师傅,您看派何人去开州坐镇为好?”福临接着问道。
“总摄陕、晋、鲁战事,非辅政大臣不可。”范文程含蓄地说道。
“嗯,那就让索尼去吧。”福临心领神会。
“皇上,安徽正值要冲,尤其合肥、徐州二城,战略位置极其重要。今顺承郡王驻兵合肥,而徐州无大将镇守,怕是不妥。是不是派一员大将前去?”范文程又道。
福临知道老师一般不会插手军事,今忽然说起安徽战事,指定是有深意。
他知道范文程谨慎,不愿意把话说白了,他的意思只能靠自己去猜。
想到索尼,福临忽然心中一动:“哦,老师的意思应该是把苏克萨哈这个索尼的应声虫也打发走。如此以来,就斩断了太后伸向朝廷的手,自己就完全可以作主了。”
“嗯,范师傅所言极是。徐州重地,必须用一员能征惯战的大将镇守。这样吧,就让苏克萨哈去吧。”福临说道。
“皇上圣明。皇上,奴才还有一言,请皇上恩准。”范文程接着说道。
“范师傅,请讲。”
“当初任命辅政大臣,是因皇上年幼,政务不熟悉,今皇上已经亲政,政务已经十分熟稔,奴才请皇上恩准,辞去辅政大臣之职。”
福临一听,就明白范文程的意思了。
四位辅政大臣四去其二,作为献计者,范文程自然也不能恋栈,否则,必受其他三位攻讦。
再者,他率先提出还政于自己,也是为了进一步巩固皇权。
“如范师傅如此赤诚之臣,真是太少了。好吧,朕准了,另外,其他三位辅政大臣之职也尽数开革。不过,范师傅,您的上书房大臣之职可不能辞了,朕还要朝夕请教呢。”
“是,奴才遵旨。”
……
召多铎进京的圣旨还没到,多铎在开州就已经得到了京城府里家人传来的消息。
“哈哈哈……,果然,人言‘女人当家十事九瞎’,一点都不假啊。狠心的毒妇,大清国非要败在你的手里不可!嗬嗬嗬……,皇阿玛啊,皇兄啊,你们创下的基业,就这样断送了,老十五对不起你们在天之灵啊……。”多铎闻言先是放声大笑,继而恨声不断,恨到深处,又放声痛哭。
“叔父,叔父,您怎么了?”见到多铎大哭,一位英俊男子赶进房里,焦急地问道。
多铎哭了一阵,抬起头看了看年轻男子,道:“东莪,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个。”
说着,把那封家书递给年轻男子。
没错,这位男子就是女扮男装的琪格格——东莪。
东莪自从广州铩羽而归之后,不敢回京城,投奔了十二伯阿济格。
没想到阿济格中了太后一箭双雕之计,父子双双毙命。
东莪没有办法,与乌海青商量之后,又投奔多铎而来。
她阿玛只有二个一母同胞,除了投奔多铎,普天之下,她还真没有地方可去。
为避太后耳目,东莪一直扮作男子,藏在多铎临时王府之内。
……
看罢信,东莪也落下泪来。
十五叔进京待罪,很难说他的下场会如何。若依皇上的意思,看来性命无忧。可是,后宫里还有一位狠辣的太后呢,她会轻易放过从不掩饰自己怨恨的十五叔吗?皇上能护信他的周全吗?
阿玛一母同胞三人,难道真要被太后诛杀干净?
除了担忧十五叔之外,东莪也为自己的处境暗自神伤。
“十五叔进京,我去哪?能去哪呢?普天之下,竟无我东莪立足之地么?”
似是知晓东莪心中所想,多铎收起眼泪,对东莪说道:“东莪,叔父此番进京,生死难料,你就不要随叔父进京了。”
“叔父,您可千万别乱想,您一定没事的,皇上一定会护你周全的。”东莪忙道。
“孩子,看起来福临还好,他不会要叔父的命,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作得了主。叔父刚才痛哭,并非怕死,而是想到你皇玛法、你皇伯父还有你阿玛,为大清国呕心沥血,创下了偌大基业,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败亡了。”
“叔父,不会吧?永历虽然占据了江南半壁,但咱们还有江北数省之地,听说皇上正在研制火器,若是制出同样厉害的火器,难道还怕明军吗?”东莪没想到十五叔如此消沉,把局势看得如此悲观,心中一惊,连忙说道。
“孩子,没用。一者朝廷大乱,大敌当前,那个狠心的娘们不思同心抗敌,反而热衷于内讧,还处处掣肘皇上,不败才怪呢。二者,永历小儿厉害啊,数年之间,他就把乾坤翻了个个。皇上确实有心励精图治,可是永历那么厉害,他会看着皇上制造火器而不管?叔父敢说,现在咱们朝中这么乱,肯定也是他的手趣÷阁。”
“那,叔父,咱们怎么办?我不能离开你啊,离开你我去投靠谁呢?”东莪再次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