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闻言,上下扫视了一番颜春燕,这才嗤笑道:“姑姑,这天都还没黑,怎么就做起梦来了?”
她这话一落,阮家坑的人和吴氏等人纷纷笑出声来。
莫怪温玉会这样说,着实是颜春燕狮子大开口了。
整个大楚国缺水,多数是旱地。一亩地的产量实在有限,价格在八百文到二两之间。
八百文的如阮家坑那种缺水的干旱之地,二两的如杨家村丰裕河边的水田。
阮家坑全是旱地,就算产量再好,一亩地的价格也不会超过一两。
而杨家村因不缺水,作物产量要较阮家坑高不少,一亩地的价格都是一两起步。
那颜春燕夫家在阮家坑的地也不过十来亩,这一开口就要三十两,当别人傻呢?
颜春燕看温玉如此不给面子,居然当众落她这个姑姑的面子,顿时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瞪着温玉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撕碎。
就在她刚想骂人之际,衣袖就被轻扯了下:“春燕,正事要紧!”
梁氏看她这样,怕计划泡汤,便轻声提醒。
颜春燕侧头看了眼梁氏,又想到她的话,眼眸一转便道:“情丫头,是你姑我口误了。我不是说三十两,是十两,你听差了。”
“姑姑,我有说同意吗?我是要去阮家坑安家没错,但我没想过要买地啊。再说,我是打算自己盖房子的,要你的老房子做什么?”
既然想去阮家坑安家,温玉当然是想要有自己的地,她还想着种草药。
但是于她来说,买谁的地都可以,就是不能买颜春燕的,她怕回头有点啥事,有人仗着亲戚身份,扯不清。
颜春燕再次被温玉一堵,面色渐渐扭曲起来。只是还不待她开口,就听身旁的梁氏道:“诗情,你这么想就错了。咱老百姓,哪能没有地?即便你有一身医术,这去阮家坑住,好歹有地伴身,日子也能安逸一些。这地啊,就是咱老百姓的命根,哪能没有?”
梁氏说到这,还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村民,继续道:“你姑的地不少,有十来亩,都是好地。咱们两家好歹是亲戚,一亩一两不贵了。再则你说要去阮家坑安家,那住的地方定然是没有。就算有,那也是借住别人家,总归不是自己的,也会不得劲吧?况且若是你一个人还好,可你看这……”
梁氏说着,下巴微微抬起看向小娃,意思明白告诉温玉,你去阮家坑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带的人多,谁家也不是那么宽裕,能让你带人长期住的。毕竟你说的盖房,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阮家坑的村民显然是看出了温玉的不愿,还有梁氏和颜春燕打的主意,因此阮大树率先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颜神医不管想住在谁家,我们都愿意。”
阮安生也附和道:“就是,虽然大家都不容易,但是我们村民多,也不怕。咱们村有五十几户人家,我师父一家住一天,就够了。”
“对,安生兄弟说的对。只要颜神医去我们阮家坑,明天开始,我们一家出一个壮劳力去帮忙盖房。”
“嗯,颜神医还可以一家住一天。五十来天,房子肯定能盖的起来。”
……
颜春燕有些傻眼,她从来不知道,向来抠巴巴的阮家坑人,也有如此大方的一天。
温玉听到阮家坑村民的话,心下很是感动,只是她也懒得理颜春燕和梁氏等人,而是对杨天昌道:“一会儿我和奶奶就搬走了,天色也不算早,你这银子什么时候能给到?”
本来打算做壁上观的杨天昌没想到温玉这话一转,又绕到了自己的身上,当下他头一转,看向雪芝。
雪芝见状,小嘴一抿,回头看了眼梁氏,这才将之前和杨天昌说的话,又简单复述一遍:“姐姐,我知道你埋怨我,但我也不是故意的。村长说这四两算是我欠下的,可我现在没那么多银钱,这地契还是还给你,剩下的银子,回头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温玉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地契,并没有接的意思。
以往她想要那块地,不过是想在这里安家落户,可现在她都要走了,这东西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姐姐……”
雪芝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委屈,仿佛温玉在不答应,她就要哭出来。
颜春燕见状,伸手抢过她手上的地契,笑眯眯道:“你姐姐不要,我要。我看这样吧,我们就换家住。”
她说完这话,看向杨天昌:“村长,到时候我们一家搬过来落户,可以吧?”
杨天昌先前被吴氏等人给气得肝疼,现在看颜春燕紧巴巴的想来杨家村,心里这才得劲过来。
对嘛,人都该往好的地方去,像颜春燕这种,就对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先有地方住才行。还有住进来以后,可不准闹事,得守我杨家村的规矩。”
颜春燕一听可以住回杨家村,连连点头:“好,没问题,没问题。”
她心心念念的想要回来住,这里水多地好,做什么都方便,日子过得可比阮家坑要安逸太多。
“姐姐,你看姑姑要搬来,现在也没地方住。要不,你这地契就先给姑姑,就当孝顺长辈的?”
雪芝看颜春燕那边已经和村长谈好,想了想,就开口道。
一旁的颜春燕听到孝顺长四个字后,眼睛再次一亮,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是长辈,温玉就该孝顺她的。
这样一来,她在阮家坑的房子还是自己的,也不用给温玉那臭丫头住了。
“情丫头,反正你要离开杨家村的,横竖你的房子你也不住了,那就给我住。哦,我阮家坑的家,暂时还有些用,你先住别人家去吧。”
温玉简直要被气笑,颜春燕这是多大的脸,皮得多厚才能替她做主意?
难道就因为她是姑姑,是长辈,所以她必须要孝顺?
还有颜雪芝也是够了,到这个时候,还不忘阴她一把。
一边说还钱,一边又拿着还给她的东西,去孝顺颜春燕,真当她傻不成?
想到这,温玉的眼眸慢慢冷了下来,她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杨天昌身上,道:“我想我说得你们怕是还没听清楚,我有必要在强调一次。谁欠我钱,我找谁要,走之前我必须要见到银子。”
她对杨天昌说完,又看向雪芝:“你欠谁钱,那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关系。那地如今在你名下,是你的。你爱孝顺谁,那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请别往我身上扯。”
话落,她又转向颜春燕道:“你的房子和地,我没兴趣,别找我。”
最后她看向梁氏,嗤笑一声:“我有没有地伴身,和你有毛钱关系?我要买地,不会买别人家,非得给自己找麻烦,你当我傻吗?”
在场被点名的人,除了颜春玉外,剩余的人在触到她冰冷的眼眸后,不由得纷纷往后倒退一步。
就连朱行云这个没有被点名的爹,也不由地低下了头。
小娃冷哼一声,踮起脚尖伸手抓住朱行云的衣襟:“我主子说的话,听到没有?现在就给钱,我们要走了!”
朱行云看到小娃,又想起方才那被捏爆眼球的公子,吓得连连咽口水,道:“我还,我还,我现在就还!”
小娃冷哼一声,就松开了手,紧跟在温玉身后,道:“主子,不要和他们废话。你看谁不顺眼,说一声,我就替你出气。什么打断腿啊,折断手之类的都成。再不行,就把他剁成两截,让她在痛得时候还死不了……”
小娃一边说,一边扫向杨家村的村民们,那模样活脱脱的一个十足恶霸。
一旁的杨家村村民越是不敢发话,纷纷低头,恨不得将脸埋在地上,不让那恶煞女娃看到自己。
朱行云家里着实没那么多银子,想到现在从雪芝那么要不到银子,便将主意打到了在场的人身上。
“我欠诗情四两银子,颜家欠我四两银子,按理来说,这是两两相消的。但诗情那边不愿,我也没办法。现在我着实没钱,我看这样,你们在场的一家出一百文,剩余的我让颜家想办法。”
原本在场的杨家村村民纯粹是为了所谓的凑热闹,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没想到现在要他们出一百文,断然是不肯的。
一百文,可是家里的壮劳力出去做十多天苦力的工钱!
雪芝一看杨天昌那态度,知道他是不愿掏出这钱来,而杨家村的村民们肯定是不会出这钱,这样一来,温玉和她身边那个恶煞女娃娃一定会拿他们出气,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想到这,她眸光一暗,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这钱,其实也不是让你们直接出,就当是我家借的。慢则一年,快着几个月,我就能把银子还上,你们不用担心。再说,那象胆很快就能卖出第一批。”
在场的人多少家里都种有芦荟,听到雪芝这话,心下颇有顾忌,但一想到方才小娃的话,便咬咬牙,忍痛回家拿。
杨家村是以家庭为单位,一家十多口人。别看在场的人多,不过也就十几户。
这一家一百文,也只是一两多,这距离四两,还差得有些远。
杨天昌看了一眼雪芝周围的一窜窜铜板,道:“还差得有些多,现在咋整?”
雪芝闻言,心中憋着一股气。
她当然知道差很多,在场除了吴氏等人,其他杨家村的人都拿出一百文了,就他还一毛不拔,一文钱都没个影子。
哼,要不是看在他是祥哥哥亲爹的份上,她才不会这样忍他!
“且等等,我回家一趟!”
雪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在说完这话后,便飞快往颜家跑去,等回来时,手上拿了两块一两银锭。
温玉看到那银子,眉心一皱,当下冷笑出声:“当真是好本事,一边哭着喊着说没钱,一边转眼就能拿出银子来。”
温玉说这话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朱行云和梁氏,当从他们眼里看到惊诧后,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银子是他们都不知道的,不用多想,不是偷来的就是骗来的。
而银子的出处则是很好猜,那是她给阮老太的。
雪芝嘴唇紧抿,将银子和铜板放到一块,之后算了算,还差几百文,瞬而抬头看向温玉:“姐姐,村尾处的房子,你可都收好了?东西都没给我偷了吧?”
她记得原先那边还有许多的粮食,本来想着回头拿回家,她也能顿顿吃干饭,现在想来是不可能了。
“偷?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那本是我的东西,不过奶奶说,日后我们住阮家坑了,也没必要多往来。那些算是她最后的一点心意,就留给你了。”
雪芝听到这话,却是松了一口气:“我这银子还差一点,那些米粮,可以算钱不?”
温玉看了一眼紧张注视自己的杨天昌和雪芝,对小娃道:“你去村尾处,看看那米粮都还有多少,都带过来。”
那本也是她的,她既然要盖房子,也不怕粮食多。
既然雪芝要顶给她,那就算银钱吧。
等小娃回来时,她的身后跟着背着两个大包袱的阮老太。
“主子,都在这!”
小娃拎着一个背篓,里面是一袋袋分开装的各种口粮。有碎米,有白面,也有粗面,不过量都不多。
温玉看着这些被小娃拿出来的粮食,再看向背着包袱,一脸愧疚的阮老太,心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原本给老太太备下的东西,都被雪芝一点一点的弄了去。
不说银钱,就连这粮食也是。地上的这些加起来,有二十斤吗?
“我想这些,不够!”
雪芝看了眼地上,又看向阮老太,眼底含泪,满是哀求。
阮老太在小娃回来拿东西时,也猜到了一些。路上过来时,小娃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现在阮老太哪能不明白,雪芝这是为何?
雪芝看阮老太当没看见,别过头后,鼻尖一酸,含在眼眶的泪水终是滑落:“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