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接到温玉的暗示,就面对众人大声道:“今天情丫头乔迁,我们大伙儿给她聚一聚人气,暖一下房子。晚上大家都过来吃吧,这新房子要开火了!”
杨家村很少有人盖房子,每次盖完房子都要办酒席,俗称暖房之喜。
这个酒宴规格,不亚于婚宴的。
不过众人也都知道诗情祖孙俩的不容易,因此也没想过要来吃饭。
他们之所来,就是为了给新房子添些人气,想着喝杯水走就成。
可哪里想到,一向与阮老太交好的吴氏站出来说这话,显然是之前他们就商量好的。
这让他们有些莫名,也很感动。
要知道这家里什么都没有,好些东西都是他们家接济的。这办一次酒席所花费的银子,都够这房子里的东西焕然一新了。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这新家开火很关键,厨房锅碗炒菜越久就代表以后日子会过得越是红火,当然了,热闹的人声也必不可少的。
于氏向来聪慧会来事,她一听这话,就笑道:“那敢情好,晚上我们大伙儿就在诗情这边吃。刚好我家晚上打算吃小炒肉,这肉都准备好了,那我先去拿过来,晚上就麻烦诗情家帮忙做一下。”
小蔡氏挽着自家婆婆的手,也笑道:“婆婆还说晚上想吃白面馍馍呢,让我把面发一下。那我这就回家拿,还得麻烦情丫头帮忙做下!”
站在一边的小杨氏也附和道:“最近嘴里没什么味,还想晚上炒些酸笋吃。看来,也得麻烦诗情帮忙做了。”
……
面对众多乡亲你一言我一语的话,温玉真的特别感动。
她知道这是乡亲们怕自家花费,就有意拉拔下自己,就各家添菜。
什么白面,小炒肉,炒鸡蛋之类的,都不是这些乡亲们寻常放桌上的东西。
这年头虽然大伙儿日子也过得还成,但这些荤腥或者上好吃食,估计一个月也就吃那么一两回。
就在温玉家开火做晚饭之时,雪芝拎着一袋看起来有二十几斤的大米从家里出来。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一半,就见前面的常氏,手中拎着一个大篮子,里面放满了东西。
她旁边的杨嘉祥肩上扛着一袋东西,看样子应该是粮食,顿时她就止住了步,低头看了下自己手中的袋子,抿了抿唇,转身往家走去。
祥哥哥给姐姐那么多东西,想来她打算送的这点,姐姐也不会稀罕吧!
傍晚温玉家已经开饭了,心里记挂着雪芝的阮老太,没看到人来,心里很是失落。
老太太嘴上没说,脸上明显挂着心事,这让奉命照顾她的小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等她简单地给阮老太喂了点东西后,这才找到忙着端菜的温玉:“玉儿妹妹,芝芝今天怎么没来?我看阮奶奶好像是想她了。要不我帮你看着这里,你去颜家那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温玉看了一眼正在帮忙的常氏等人,想到奶奶身子不好,她作为主人也不好离开,就略带歉意道:“小云姐,要不你代我跑一趟吧?我现在是主家人,实在不好走开。”
小云回过神来一想,可不就是这样,是她考虑不周。
阮奶奶身子不好,就在屋里休息不露面,大家可以理解,这情况下,若是玉儿妹妹再走开,那就有些不像话。
“也好,不过一会儿你记得去看下阮奶奶,别让她想太多。”
小云说完这话,就朝颜家走去。
她有些不大明白,雪芝怎么不来。她姐姐家乔迁这事,全村都知道了,没道理她会不知道。
难道说,她被那梁氏关在屋子里,出不来了?
颜家
梁氏双脚呈大字型的被绑在床上,红着双眼,满头是汗,正撕心裂肺地咒骂:“朱行云,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主屋房门开着,朱行云站在门口处,冷声道:“给我安静点,别给脸不要脸!”
鼻尖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加上肚子传来的痛疼感,这一切都让梁氏奔溃:“你不得好死,你们颜家都不得好死。朱行云,你是魔鬼,我恨你,恨你!”
厨房里,雪芝在烧热水,耳边传来那声声咒骂声和犀利的哭喊声,这一切让她惶恐之时,心底深处又暗暗窃喜。
不知道她爹怎么想的,今天居然去镇上买了落胎药。
哼,这下没了身子的梁氏,看她还怎么嘚瑟。
以前她可没少拿双身子来说事,更是说为了那肚子里的弟弟,要将她如何如何。
现在可好了,没了看她还怎么飘。
小云来的时候,颜家门口开着,屋子里传来梁氏那嘶哑中带着有气无力的咒骂声:“你们害死我的孩子,我要你们偿命。贱人,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我要告诉村长,要他为我做主!”
朱行云黑着一张脸回道:“到现在你还要杨天昌给你做主,好啊,你现在就去。我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给你做主。”
房间内,雪芝手拿着一条白帕坐在床沿,看着双手双脚都被她爹绑起来的女人,她心中的那抹快感越来越大。
“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心中满是恨意的梁氏,看到这个一向不被她看在眼里的小丫头眼中满是笑意,恨不得上前撕碎了她。
“小贱人,你别得意,说不得你日后过得比我还惨。”
此时很是虚弱的她,顿了顿,又一口气道:“你看看你爹,就知道男人都是什么嘴脸了吧?之前他对我多好,现在就对我多残忍。我这肚子里的娃,他居然下得了手,也不怕遭报应!”
雪芝看她粗喘着气,便拿着白帕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呢喃软语道:“报应?说得好!你现在可不就是在遭报应吗?早之前你那样对我的时候,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她说这话的同时,心底悄悄加上一句,祥哥哥才不会这样。
他对自己可好了,每次回来都会给自己带东西,虽说他也会给姐姐买,但是他会夸自己漂亮,却不曾这样说过姐姐。
这般想之后,她无意识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绢花,同时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梁氏见她这样,眼底含恨,面色狰狞笑道:“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知道怀春了。”
雪芝听她这话,面色一变,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住嘴!”
梁氏此时如疯了的狗,逮谁咬谁:“我看你就是一贱人,都不足十二岁,就知道男女之情。依我看,你这身子应该都破瓜。”
雪芝闻言,面色一白,浑身瑟瑟发抖。
这个疯女人,居然想毁她清白,什么叫破瓜了,不就是说她的清白都没了吗?
梁氏看雪芝这模样,心底总算是解气了点,因此嘴上越发恶毒道:“呸,小贱人,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小年纪,就一副骚样,难怪你娘……”
雪芝气得浑身发抖,看她越说越难听,连她已经去世多年的娘都一起给骂上了,顿时红了眼,发了疯似的掐着梁氏的脖子。
“让你满嘴喷粪,让你骂我娘。我今天就撕了你的嘴,看你还怎么说话!”
雪芝越想越是生气,两手用力地掐着梁氏的脖子,双眼一片血红。
站在门口的朱行云,一看情况不对劲,慌忙进来扯开了雪芝,大声嘶吼道:“你做什么?”
雪芝下意识浑身一抖,抬头看了眼气急败坏的朱行云,便站直了身子,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说什么对她好,假的,全都是假的!
那梁氏说的话,她不相信他没听见,可他却不为所动。
她不过是为了护卫自己的声誉,可他呢,居然吼自己。
姑娘家的声誉有多重要,他不知道吗?
梁氏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朱行云在吼完后,心底有些后悔,他不该那么大声的。
可他这不是着急了点吗?
他要是不把人拉开,就那丫头魔怔的样子,只怕是真要出人命了。
为了梁氏这样一个女人,最后赔上自己的性命,真不值得。
小云看颜家的大门开着,便走了进来。
院子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就主屋里隐隐传来说话声。
她刚想叫雪芝,就听里头突然传来梁氏凄厉地哭喊声:“你们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
小云心间一颤,双腿无意识地靠往主屋靠近。
她不敢从正门进去,便靠近窗户,透过稀薄的窗纸,望向里面:朱行云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梁氏躺在床上,雪芝整个人骑在她身上,双手用力地捶向她的腹部。而梁氏浑身扭动,双手双脚似乎被什么给绑住了。
看到这一幕,小云双眸大睁,手捂着嘴,倒吸一口气。
那个骑在梁氏身上的,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雪芝吗?
一定是她眼花了!
雪芝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那么狠毒!
小云在自我安慰的同时,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雪芝这回换了方向,双手左右开弓,朝梁氏的脸颊狠狠扇去。
小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雪芝那恶狠狠的眼神,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村尾处,温玉的茅草屋里,客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只剩下几个人在帮忙收拾残羹剩饭。
温玉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突然想起小云还没回来,顿时眉头一皱。
天色不早了,小云去叫雪芝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颜家那边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她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就对房间里的阮老太道:“奶奶,我出去下,很快就回来!”
她说完这话,对一旁的娟子道:“婶子,小云姐肯定还没吃饭,你先给她热一点,我出去看看。”
小云帮诗情去找雪芝的事,娟子是知道的。
因村子实在不大,从村尾到颜家也就一刻钟的事,娟子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听温玉这么一说,娟子才想起来,女儿自打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便点了点头,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温玉先是去了颜家,见大门紧闭,就上前敲了两下。
等敲开门后,就见是雪芝低着头站在门内:“芝芝,你今天怎么没来?”
雪芝咬了咬下唇,面色为难中带着一抹歉意,但始终不发一语。
“奶奶很想你,你若是有时间,就多去陪陪她。”
雪芝先是一怔,抬头看了眼诗情,又垂下头,点了点,轻轻地:“嗯”了一声。
温玉的目光快速扫了一眼颜家庭院,想了想道:“今天你没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记住,村尾那也是你的家,有时间多走动走动,奶奶和我都会高兴的。”
她客气的话说完,在雪芝再次点头后,就朝杨家走去。
她的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不然以她对小云的了解,她不会叫个人到最后,自己都不见的。
小云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脑子一片混沌。
诗情来的时候,刚好见到她面色潮红,人却裹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当下她往床沿一坐,伸手拉出小云的手腕,扣住她的脉搏。
不多时,面色一变。这脉,显然是因惊吓过度从而引起的发热。
她心里有众多的疑惑,可看到小云这样,也只能憋着。
当前首要任务是让小云退烧,再好生修养。
小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她退烧,再到人有精神时,已经过了三天。
诗情再一次给她切脉,除了气血有些亏虚,人看起来疲乏外,也没什么问题,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小云去帮她叫人,到最后发热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她总觉得和自己有莫大关系。
眼下看人好了,她琢磨了下,便开口问道:“小云姐,你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小云到现在,只要一想起当时的画面,她的心就突突狂跳不止。
在听到温玉的话后,她先是面色一白,可紧接着想到雪芝不管怎么说,都与诗情是亲姐妹,便又犹豫了。
雪芝恨梁氏,她能理解。
只是,那画面,那眼神,还有嘴角残忍的笑意,实在让人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