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帮忙温玉盖房的,都是平日里和原主或者阮老太关系要好的人家。
他们都晓得这次颜家分家,温玉拿到手里的银子看着是多,但认真算下来却什么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知道她们老幼的困难,故而前来帮忙盖房都不收任何银子,甚至连盖房的茅草,都是他们几家人拼凑而成的。
原本他们没打算在颜家吃饭的,但杨子山说中午在家他吃,心想回头简单吃点就是。
可哪里想到这杨子山和发仔抬了一头大野猪,看来这顿饭的油水自然不必说,那肉更是跑不掉了。
众人盯着那只野猪,双眼皆是发亮,连带声音都大了不少:“哟,看来中午这顿饭我得多吃一碗才行!”
“一碗哪里够,我得多吃两碗!”
“婶子,回家记得饭再多做些啊!”
……
听着那些汉子那喜悦调侃的声音,温玉看了眼吴氏后,也大声道:“各位叔伯,大哥,中午只管吃,管个饱!”
吴氏眼底带着笑容,慈爱的伸手摸了摸温玉的后脑勺,也开口道:“可是听清楚了?我们情丫头说了,管个饱。不过你们可得对得起这顿饭,不然老婆子我可不依!”
来干活的那些人闻言,手也没停下来,一边铲掉已经推倒旧屋土坯,一边纷纷应和不会,绝对会卖力干活之类的话。
此时颜家主屋里,梁氏面带愠色地躺在床上,面对朱行云的质问,口气甚是不好道:“那糕点还能哪里来的,不就是花钱买的。”
朱行云因为早上的事情,心情特别的糟糕。
如果是温玉真的是妖怪附身或者要毒害梁氏也就罢了,可偏偏不仅不是,相反的,人家是在救人!
这一幕落在村民们眼里,成了他这个爹眼里容不得亲生女儿,才这般造谣的。
人家温玉好着呢,你朱行云和梁氏这么对待她了,她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而且不计前嫌的在救人。
这说明人家气量大,能做到以德报怨。
想到这些,朱行云气得肝疼。
造成这一结果的是梁氏,也是她口口声声的说是温玉害她。
正是因为她的话,他才回闹出这些来。
结果可倒好,都是她自己贪嘴造成的。
他记得他不曾给她买过这些,而她自己这段时日也未曾去镇上,那这糕点什么的,到底哪里来的?
“你什么时候花钱买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都没去镇上,又从哪里买的?”
梁氏听他这话,脸上的不悦之色越来越浓:“你自己不给我买,还不允许我托人给我带?你要问谁给我带的?昨天不就只有村长去了镇上,我就是拖他买的,咋滴?你要不信,你去问啊!”
朱行云看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眼里的怒意与怀疑减了不少。
他不该怀疑她的,虽说她之前的风评不太好,但是她都跟了自己,且都怀有身孕,他不该多想才是。
梁氏看他不语,冷哼一声,侧身面朝里头,以背对着他。
朱行云扫了一眼已经被他拿出来放到桌上的糕点,想了想拎了起来朝阮老太所在的屋子而去。
梁氏听到脚步远去的声音,又看到桌上的糕点没了,面色阴沉了下来。
想了下,起床套上鞋子,走到门口,刚好看到朱行云手里拎着东西,踏进阮老太的屋子。
“那是我的东西,就算我吃不了,那也可以卖给别人。你当家里钱多,随随便便什么都能送人?”
朱行云脚都踏进阮老太屋子门里了,听到这话,脚一停,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你别忘了早上是情丫头救了你和孩子,现在我将这些送她,当做是诊费。”
梁氏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都是一家人,她救我是应该的,还要什么诊费?我没让她出钱就不错了,还想要我的东西,想得美!我为什么会让人给我买这个?就是因为昨天被她给气的吃不下饭,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她的错?”
朱行云听她这番言论,也气得不行,不过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想了想又只得从阮老太的屋子退了出来。
门内的阮老太看他出去了,就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不想要那些糕点,只怕收下了,回头那梁氏又要拿这事说个没完没了了。
梁氏看他出来了,脸上露出一抹得意地笑容:“我这肚子现在也不是那么难受了,这糕点我看看卖给谁家好。”
她说着,踏出房门,上前夺过朱行云手中的山楂糕,想了想,眼底带上一抹讨好的表情道:“他爹,你也知道咱们家里现在没什么银子了,以后要用钱的地方也多。这些多多少少也能换几文钱回来,我也是为了以后打算,你不会怪我吧?”
朱行云一听家里没钱,为了以后什么的,心中的那股气,又消了一些。
“行了,银子的事情,我会想法子,你也不要操心这些。”
梁氏闻言拿着糕点扭身出了家门。
颜家离吴氏家并不远,正当梁氏琢磨去与她交好的乔氏家里时,就见吴氏家院子里有两三个摆桌子的妇人,看那样子似乎中午要请人吃饭。
当她靠近吴氏家,看到娟子想问她们买不买糕点时,就听到后面传来杨子山扯开嗓门喊的声音:“娟子,我们回来了,水可是烧开了?”
梁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下意识回过身一看,顿时眼睛大睁,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好大一只野猪!
娟子听到声音,手拿铲子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都烧好了,就等你回来,连刀都给你磨好了!”
她话落,看到站在篱笆外的梁氏,眉头一皱:“哟,这不是情丫头的后娘吗?不知道你来我家,可有什么事情?”
梁氏理都不理娟子,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只野猪,心里在算那只猪值多少钱。
还没等她算好,就看到跟在杨子山和发仔后面的温玉。
“哟,这只野猪可真大,有小二百来斤吧?我们情丫头也跟着一起打的吧?既然是情丫头打也帮忙了,那一会杀了,先给我来个八斤十斤的就成。
娟子拿着铲子的手一顿,用看怪物的眼光顶着梁氏,将她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几遍,随即脸上带着一抹讥讽:“呵,真是好大的脸!”
梁氏眼睛紧紧黏在那越来越近的大野猪上,听到娟子的话,也不生气,而是理所当然道:“我们家情丫头可是帮忙打的,多少也要分给她。我是她娘,她得孝敬我。”
她这话一落,杨子山等人也到了家门口。
吴氏当场没好气道:“什么你是她娘,你是生了她还是养了她?再说已经分家了,之前也是说好,她不必孝敬你们,只要孝敬她奶奶就成。咋的,昨天你自己说的话,现在就忘了?”
温玉不想梁氏破坏自己的好心情,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直接道:“后娘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我能帮忙打野猪?那是子山叔打到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子山之前就怕梁氏知道后会来闹事,不成想猪都还没抬进门,她就在门口守着了,因而在听到温玉的话后,也顺着接口:“这猪是我和发仔打的,怎么,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发仔见这一幕,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也附和:“梁氏你是来买野猪肉的?那你先站一边去,等我们处理干净后,在卖。不过这野猪肉可比家猪要贵些,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一斤算你十五文。对了,方才你说要十斤?”
梁氏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一两句,这些人却是一人一句得怂她,心里气得不行。
不过对于那些与她同辈份或者辈分比她高的人,她不敢多言。
可温玉就不一样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那贱丫头名义上的娘。
想到这,她嘴里不饶人道:“什么细胳膊细腿,说没帮忙打,谁信?不知道是谁,听说早上两个壮汉,都被一人一脚的踹倒了。”
温玉看她说早上的事情,眼眸变深:“我能不能打猎和后娘你没关系,不管我打得多还是打得少,都是自己的事。忘了告诉你,这有身孕的人,可不能吃野猪肉,小心情况和早上一样。当然了,如果后娘你不想要孩子,那就算了。”
梁氏一听,往后倒退了一步。
早上她真的吓坏了,孩子可就差那么一点就没了。
不过那野猪肉孕妇真的不能吃?不应该才是啊。
野猪肉不也是猪肉吗,她可还没听过孕妇不能吃猪肉的。
温玉看到她眼里的怀疑,也不加理睬,而是跟在吴氏的身后,进了她家院子。
梁氏在门口站了半天,看没人理自己,加上心里也没底,不多时,就拎着糕点离去。
她得找人问问看,有身孕的人那野猪肉到底能不能吃。
要是让她知道那贱丫头敢欺骗她,回头走着瞧!
看梁氏走了,吴氏和娟子赶紧问道:“情丫头,这有身孕的人,真的不能吃野猪肉?”
温玉突然笑了出来:“吴奶奶,婶子,我那是骗我后娘的,你们还真信啊?”
吴氏看她这样,也失笑的摇摇头:“咳,我还以为是真的。不过你这样也好,不然你那后娘估计又要没完没了。”
娟子倒是道:“现在是没什么了,估计等回头知道了,也会闹一场。”
温玉不以为然:“那也是回头的事,回头又没有野猪给她。再说,我可不想惯着她,不然和没分家又有什么区别。”
娟子和吴氏一听也是这个理,便也没放在心上,而是该忙着杀猪的杀猪,做饭的做饭去了。
温玉也去厨房想帮忙,娟子见状,道:“情丫头,你小云姐在房里,不然你过去陪她?”
娟子生有两儿一女,女儿最大,今年十五岁,名唤小云。
小云现在在家待嫁,一般都是在自己房里秀嫁妆,家里的粗活,吴氏和娟子不会让她做,就是想在她出嫁之前养得娇嫩一些。
温玉一听小云这个名字,也颇有些好奇。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不过心想吴氏和娟子人都不错,想来那个小云应该也还不错。
就是不知道那姑娘在家里这般忙碌的情况下,为什么没出来帮忙。
娟子见温玉没动,以为她不好意思,就拉着她的手,走到一间小屋前敲了敲门:“小云,情丫头来找你了。”
屋内传来一道欢喜的声音:“玉儿妹妹来了?”
接着房门从内被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位长相清秀,面色温婉的少女。
温玉听到眼前的少女喊自己妹妹,那意思似乎有些时间没见自己了,而且她和原主的感情好像也不错,就顺着道:“小云姐近来可好?”
小云看到自己的小姐妹来了,索性也不在屋里待着,而是拉着温玉到院子里透气。
“好,不过我娘和奶奶老是让我在屋里秀嫁妆,也憋得慌。还是出来好啊,感觉连呼吸都顺了不少。”
她话落,就看到一旁在杀猪的杨子山:“爹,你打到野猪了?这野猪可真大,爹你真厉害!”
因有发仔在,杨子山不好回答,看了一眼温玉,才道:“今天你玉儿妹妹家里盖房,家里没什么东西,想去山上看看。哪里想到你玉儿妹妹运气好,发现这只受伤且落单的野猪,这才给打回来的。”
温玉怕小云问多了就露馅,忙摇了摇她的手:“小云姐,你看这猪里面的东西不少,现在还没开饭,要不我们去河边把这些都洗了吧?”
小云是个手脚伶俐的,平时也很是能干,加上好久没做家务活了,也跃跃欲试。
“好,玉儿妹妹你等着,我去拿桶和盐巴。把这些洗出来,要是快的话,中午可以做一个爆炒猪肚,再炒个肥肠,其他的卤起来,可以吃好久呢!”
温玉家盖房,她家帮忙做饭的事,早上她奶奶回家的时候,和她娘说时,她有听到。
她可一点都不希望玉儿妹妹再继续和她那后娘住在一起,以前那梁氏经常让她干活不说,还老是不给吃饱饭,真是可怜见的。
此时杨天昌家里,常氏黑着一张脸,看向眼前的梁氏,口气甚是不好道:“你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
梁氏一手拎着那山楂糕,另一手背着放在腰身后,挺了挺肚子,眼里闪烁算计的眸光:“我说这山楂糕是村长昨天替我买的,现在我用不了,要退货。所以,东西给你,你把银子还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甚是理直气壮,就是因为算好了,杨天昌不在家。
目前杨家村就村长家里有牛车,眼下因为她的事情,他要上镇去给自己抓安胎药,是必然不会在家的。
常氏因为温玉早上说的那些话,心里就一直不大舒服,但聪明如她,也没去质问自家爷们。
她看不惯梁氏,杨天昌是知道的。
对于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去帮梁氏买那山楂糕,她一点都不想去揣测,就怕结果是她不想承认的那样。
不过她有儿子,且还是个出息的,她腰杆也直。
那梁氏不仅是二嫁之身,而且口碑实在不咋滴。他就算再有什么想法,总是会有所顾虑的。
除非,他连儿子的前程都不看在眼里,那就另当别论。
从早上到现在,心情一直不甚好的她,在听到梁氏这么不要脸的话后,是彻底爆发了:“我呸,我看你不仅是心肝坏了,就连脑子也都跟着一起坏掉了。想要退货,自己去镇上退去。”
梁氏可不想这些,她只知道她现在心里不舒服,那也得找个人跟着一块不舒服吧?
温玉那个贱丫头,她现在是膈应不了,自己反倒还憋着一口气,去了乔氏家,又被乔氏婆婆赶了出来。
算来算去,也就常氏了,村长夫人嘛,如果能让她吃瘪,那岂不是更好?
“俗话说的好,和谁买的,就和谁退。我是和你们家买的,找你们家退还有错了?我还没说,因为这个还险些落了胎,没找你们赔银子就不错了,你还敢骂我?常氏,你不要欺人太甚!今天这东西,无论如何我都要退了,不仅这样,你还得陪我双倍的银子,否则,没完,哼!”
常氏听她这般不要脸的话,气得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心里对杨天昌的不满越来越甚。
要不是他,她现在何至于被这等不要脸的女人所气?
梁氏看到常氏面色铁青,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心里稍稍得到了安慰。
看,村长夫人也不过如此,她不过是比自己运气稍微好了点才坐上这个位置而已。
气急的常氏顾不上许多,咬了咬牙,心下一狠,上前拉着梁氏道:“好,要退货不是?我现在就带你去镇上,陪你一起去退,希望你到时也能这样说。谁要不去,谁是乌龟王八。走,现在就走!”
梁氏猛然闻言,心底发虚,用力的挣开常氏的手,声音有些尖锐:“要去你自己去,拉我干啥?我这可是有身孕的人,走不了远路。你只管将银子退给我就是,至于这东西,你退不退,退多少,是你的问题,和我没关系。”
因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加上又接近饭点,不多时就围了不少人上来。
于氏家离常氏家不远,走出来看到梁氏和常氏在那不知道闹什么,就忙上去道:“婶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常氏一看是于氏,心里的那股委屈劲让她眼底发酸,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氏看围了不少人来,又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因此将刚才的事情重复一遍:“你们可都知道我早上险些落了胎吧?这是昨天我管他们买的糕点,就是因为吃了这个,害的我孩子差点没了。现在吃不了拿来退,有错了?”
乡下地方,有点什么事,很快大家都会知道,更何况梁氏家早上的事情闹得很大,想要不知道都难。
众人听到梁氏这话,有人觉得有理,似乎应该是这样的。
当然,更多的人觉得梁氏这是没事找事。
于氏自然是站在常氏这边的,她听到这话,将常氏拉到自己身后,面对辈分比她高一辈,年龄与她相差无几的梁氏很是不客气道:“你要是落了胎,那也是你活该,怨不得别人,更何况你这还好好的。你说你和常婶子家买的,谁不知道,这东西只有镇上才有得卖。你要不说买,谁会没事找事的去买来送你。你以为自己是天仙,人人都稀罕,还巴巴的买东西自动送上门给你不成?”
梁氏自然不好说不是自己说要买的,不然就她现在这种情况,要是让人发现什么,哪怕她肚子里有孩子,只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可要她这样藏着憋着不说不做,就这样算了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见她眼眸一转,计上心来:“好,就算我说要买,那是不是总得有人替我去买?那说到底是不是他们家买的?我买了东西不想要了,要退还有错了?再说了,我不知道这玩意儿吃了能落胎,那村长还不知道?我看就是那常氏看不惯我,故意不说,有心害我的。”
常氏听她这话到后面,自己居然成了蓄意要谋害她,这话越说越是离谱。
“放屁,梁氏你这个贱人不要给脸不要脸,你自己做的什么事,心里没点b数?我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还当真我傻,我瞎不成?你要是再喷粪,信不信我能让你活不到明天?”
梁氏看常氏是真的生气了,又被她那话里的意思给吓了一跳。难道说,常氏全都知道了?
心底发虚的她,看常氏那吃人的目光后,心里越发的肯定。
只是她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依旧嘴硬道:“别以为自己是村长夫人,我就怕你了,公道自在人心。今天你仗着人多势众,这个亏我且认了。这破玩意我也不要了,就当那些银子喂了狗。”
她说完之后,将油纸包好的山楂糕用力的砸到常氏脚旁,随即冷哼一声,又扶着腰转身回去。
常氏承认她故意说这些话,是有试探的成分在。
在看到梁氏眼底闪烁后,心底越发的肯定她和自己男人有些什么。
她是因为自己人多,觉得会吃亏的走了,还是心虚了想要先溜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