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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1 / 1)

到了第二日,竺饮清的伤已经稳定许多,澹台肃珩终于放心了些。

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竺饮清觉得自从自己受伤后,这几日一定睡眠过剩了。到了夜里,便不愿意再睡,坐起身来。

白天的时候,澹台肃珩守了她大半日,直到下晌才回了一趟澹台府,待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便跟着抱着一堆东西的岑儿了。

岑儿不仅带了些吃食,还替竺饮清带了几件衣裳来。

竺饮清吃了一惊,她觉得她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应该很快就没事了,可看他们那架势,似乎是要让她在这医庐长住的意思。

“姑娘!”岑儿欢喜地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快步跑到榻边,“姑娘好些了吗?”

竺饮清朝她微微一笑:“我已经好多了,岑儿,辛苦你了!”

“姑娘说哪儿的话,岑儿怎么会辛苦,”岑儿说着,转身朝站在身后看着她们的澹台肃珩看了一眼,又转回脸对竺饮清笑道,“倒是将军,真的担心死了!姑娘,你没事就好了!”

竺饮清听了这话,眉睫一动,目光越过岑儿,朝澹台肃珩看去,恰好他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触,竺饮清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飞快地移开。

岑儿看到她脸色不自然,轻轻掩唇一笑,随即又道:“我煮了些汤,姑娘现在喝一些吧,还热着呢!”说完,不等竺饮清回答,便转身走到桌旁,打开食盒,取出食物和热汤。香气立即溢满了整个屋子。

闻到浓郁的香气,竺饮清这才感觉到自己受伤之后一直吃得很清淡,不是喝药就是喝粥,肚子似乎确实有些空,对美食的滋味甚是想念,尤其是岑儿做的美食,一瞬间忽然觉得很有食欲。

岑儿端着汤走到床边。还没开口,澹台肃珩就走过来,淡淡地说道:“我来吧!”

岑儿愣了一下,轻声道:“将军,这些事还是让岑儿来吧!”

“我来。”澹台肃珩不由分说,将她手里的碗端过来,径自坐到床边,舀起一勺热汤,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小心地送到竺饮清嘴边。

竺饮清躲也不是,避也不是,一时间觉得十分窘迫,再加上岑儿还在一旁,她更加不自然,耳根子已经隐隐泛出薄红。

“快喝。”他盯着她。深邃的眼眸藏着满满的温柔。

竺饮清看了他一眼,张口喝下汤,在他送来下一勺之前抢先去拿他手里的汤碗:“我自己来吧!”

澹台肃珩却不依她。

岑儿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如此模样,忍不住噙着笑,看得津津有味,却不知怎地,想着想着就突然想起那日灵犀郡主问的话,嘴角的笑意不由地慢慢敛了,看过去的目光也沉了下来。

在她看来,她家将军和清儿姑娘真的很般配。而且,她看得出来,自从清儿姑娘进了府之后。她家将军真的变了不少。而这样的变化,无疑是清儿姑娘带来的。

若是他们能成为一对,那应该是极好的一件事吧!

可是。似乎灵犀郡主也对她家将军很好,而灵犀郡主显然也是一个好姑娘,自然也是配得起她家将军的,这样一来,事情就复杂了呀,难道要一娶娶两个吗?那谁做大,谁做小呢?还真是麻烦呀!

澹台肃珩和竺饮清显然不知道岑儿心里的这些想法,在澹台肃珩的坚持下,竺饮清终于别别扭扭地喝完了一碗热汤。

澹台肃珩很满意地笑笑,忽然抬手,拇指覆上竺饮清的唇角,替她拭去汤汁。

没料到他突然如此,竺饮清吓了一跳,脸庞陡然发热,等到反应过来再要躲闪的时候,他已经擦完了。

想起方才他的手指贴在自己唇上的感觉,竺饮清窘得说不出话来,看向他的目光也躲躲闪闪。

她算是发现了。

自从这次他将她从云隐山庄带回来,他明显有些不一样了,很多时候他莫名的亲近总让她措手不及,他却好像觉得很自然。

这样下去,情况似乎不太妙啊,竺饮清心里隐隐发起愁来。

应该同他说清楚一些,不能再拖了。怎么说呢?

她更加愁了。

可澹台肃珩丝毫没有感觉,他将汤碗递给岑儿之后,又十分自然地抬手去拂她散在鬓旁的长发。

竺饮清心中不自在,却不好当着岑儿的面说什么,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

直到岑儿出了门,她才抬起头看向澹台肃珩,语带犹疑地说道:“将军,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澹台肃珩微微惊讶,扬唇微笑看她:“你说。”

竺饮清凝眉看着他的眼睛,咬咬唇道:“将军不要对我这么好。”

这话一出口,澹台肃珩的脸色登时变了,唇角的笑意也没了,目光沉沉地盯着竺饮清,半晌才道:“为什么?”

两人离得那么近,竺饮清自然看到他神色变了,可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想了想,她语气平静地道:“会让别人误会。”

“误会什么?”澹台肃珩忽然往前靠近半尺,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近到呼吸可闻。

竺饮清心头一跳,连忙将头往后靠了靠:“自然是误会将军和我的关系。”

澹台肃珩眼眸一凝,唇角微勾,竟然轻笑着看她:“那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竺饮清目光闪烁,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是朋友关系。”

“如果我不想呢?”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竺饮清身子一僵,连忙挣扎:“将军,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他仍然盯着她,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捏得更紧,唇畔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眼里的寒意却越来越深。

“将军!”竺饮清放弃挣扎,语声突然抬高了一些,脸色也比先前更加严肃。

澹台肃珩墨眉微微一拧,然而仍然没有放手,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忽然冷声问道:“竺饮清,你究竟在怕什么?经过了这些,你究竟还在怕什么?”

他眼里满是冷意,眼神中似乎还夹着几分怒意,却似乎又有几分涩痛。

竺饮清看着他,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张了张嘴巴,不知还要不要再说下去。

“告诉我,你对我真的一点都不……”他忽然止声,抿紧薄唇,俊眉拧得更深。

他的话没有说完,可竺饮清也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

是吗?她对他真的一点都不动心,一点都不喜欢吗?

她在心里问自己,然而还没得出答案,脑子里已经有一个尖锐的声音抢先跳了出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份,是你的身份,你难道忘了吗?

于是,她说出口的答案便成了:“我对将军只有感激和……尊重。”

“感激和尊重?”澹台肃珩低沉的嗓音重复着,眸中的涩意又深了,他忽然自嘲地浅浅一笑,“只是……感激和尊重?没有别的了?”

竺饮清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只会让她心头发酸,于是她微微偏了视线,盯着g棱,低声答道:“是的,没有别的。”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他的语气咄咄逼人,看向她的目光炽烈而又急迫,“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隐隐地,似乎有些发颤。

在怕什么?

他在心里问自己,是怕仅剩的那一丝期待也会被抹灭了吗?

竺饮清偏过头,视线笔直地对上他的,清澈污垢的眼眸里映下了他的影子。

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有哪里隐隐作痛,似乎有哪里憋得慌。

她唇畔一张,声音也比方才高了一些:“我说我对将军只有感激和尊重,没有别的。”

澹台肃珩身子一颤,松开了她的手。

竺饮清心头骤然发紧,低下头看着他放开她的手,一瞬间忽然觉得有一丝害怕缓缓从心底腾起,就像落水的人突然失去了那根唯一的浮木。

她手指动了动,最终自己攥紧了。

澹台肃珩的身体已经退远了。他凝眉看着她,眼神里情绪复杂,半晌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竺饮清已经低下头不再看他。

两人就这样僵坐了许久许久。

竺饮清终于感觉到坐在榻边的那个身影站起身来。

不知怎地,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他,却见他忽然走近一步,深黑的眸珠紧紧盯着她:“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了。”

他说完这话就转了身,大步走出了门。

竺饮清盯着紧紧关上的房门,怔怔然地收不回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她偏回头,盯着那只被他握过的手,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凉。

伸手一摸,竟是湿漉漉的一片。

怎会这样?

竺饮清呆呆地看着指尖上的水滴,只觉得喉咙里梗得慌,就连胸口也开始发闷。

你在哭什么?

她低声问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眼泪是怎么流下来的。

她飞快地往眼睛上一通乱抹,闭上眼睛,躺下了。

既然话都说出去了,便这样吧!

迟早都是要离开的,离开澹台府,离开他。

她的脸贴着软枕,却没有看见软枕慢慢地沾上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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