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永慧还没来得及开口多问,胖乡绅就等的不耐了,挥手命身旁的家丁上前将她捉住……她只能暂且按下心头的疑惑,拔腿顺着来时的路向葛林和白素跑去。
所幸的是葛林也正好来寻她,她跑了一阵远远的就看到他的身影,立刻大声喊道:“我在这里!”
葛林听到顾永慧的呼喊后,迅速赶到并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胖乡绅原是打着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顾永慧捉回去洞房的主意,但一看清楚护着顾永慧的人是葛林后,他的雄心壮志瞬间消褪了不少———葛林可是进宫当了大官的人,连他当舅舅的县太爷都得罪不起,更别提他了!
他只能点头哈腰,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开口:“原来是葛大官人啊!您千万别误会,这顾氏三年前就是我家的人了,我才会……”
“她我护定了。”葛林冷冷打断胖乡绅的话。
胖乡绅一双鼠目又滴溜溜的转了起来,先是看了看葛林,后看了看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顾永慧,想起了他们之前曾经有过婚姻,且当初葛林还对顾永慧痴心一片……看来时隔三年,哪怕顾永慧曾跟了那个人,这葛林对她也依旧痴心不改。
胖乡绅倒是十分上道,意识到顾永慧已经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了,立刻改变态度,拍着胸脯说今后再也不会纠缠顾永慧,转眼间就带着他的家丁消失得无影无踪。
危机解除后,葛林目光深邃的看着顾永慧,问道:“以后还来龙溪村吗?”
“只要对找回记忆有帮助,我就一定会再来!”顾永慧斩钉截铁的答道。
“哪怕是要以身犯险也在所不惜?”葛林微微挑眉,语气似怒非怒。
“在所不惜!”
葛林闻言陷入沉默之中,清冷的星眸有着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问顾永慧:“你真的这么想知道过去的事?过去的事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和重不重要无关,我只是想让自己的人生完整,而不是零零碎碎、有着大片大片的空白……”顾永慧顿了顿,眼底溢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你未亲身体验过,所以不知道我有多茫然、多无助,你更是体会不到无法掌控自己过去的恐慌感。”
“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不知道我曾经有过哪些朋友,不知道是不是有我忘记的仇家,随时随地会伸出爪牙置我于死地,甚至连我过去有没有爱人,他又是谁我都记不起来。”顾永慧一脸认真的看着葛林,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我若是一直记不起他,今后怕是不会再嫁人了,因为我会感到愧疚不安,总觉得我背叛了他。”
“不!你没有背叛他,是他背叛了你!你……无需愧疚。”葛林下意识的出声否定顾永慧的话,情绪也突然激动起来。
“是吗?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如何相信你的话?”顾永慧一脸自嘲,不愿接受葛林的说法。
葛林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这一次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顾永慧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一脸失望的准备放弃了,他却突然缓缓出言:“你是隔壁龙脊村顾家的女儿,顾家家底单薄,孩子一连生了七、八个却养不起,便把你送到我们家当童养媳,顾家拿了我家给的聘礼,我爹和你爹找了中人写下文书后,你就在我家住了下来。”
“我阿爹寻思着你的年纪比我小两岁,和我阿娘商量过后,就定下把你给我当媳妇儿,只等我们俩年纪一到就拜堂成亲。我们俩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直到你十五岁那一年去山上挖野菜,不慎摔进捕兽的陷阱里……”
“那陷阱里埋了竹刺等机关,我们找到你时你已经奄奄一息,且陷阱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男人,阿爹见那男人伤得也不轻,便将他一并带回家,请了游医医治你们。你们当初虽伤得昏迷不醒,但却也只是一些外伤和内伤,并不是那些会夺人性命的病症,游医替你们包扎了伤口,又开了些外敷和内用的药,你们用了药后很快先后转醒。”
葛林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眸隐隐浮现一丝悲伤,冠玉般的面孔也逐渐布满痛苦……往事是他心里一个久久难以愈合的伤口,一触碰就令他痛不欲生。
顾永慧理了理他先前说的那些话,下意识的向他确认道:“你阿爹救回来的那个男人,就是我之后喜欢上的那个人吗?”
葛林似乎不愿回答,一旁的白素冷哼了一声替他答道:“没错,就是他!”
“那他叫什么名字?也是龙溪村人吗?”顾永慧问道。
这些细节白素不大清楚,只能没好气的答了声“不知道”。
顾永慧有些失望,却还是忍不住看向葛林,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葛林微微侧头避开她渴求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替她解惑:“他叫赵克,不是龙溪村人,他究竟是从哪里流落至龙溪村的,无人知晓,他说他掉进捕兽陷阱时磕伤了脑袋,前尘往事俱都记不起来……如此一来,他便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我阿爹心善,便认了他当义子,将他留在我们家长住。”
“他在我们家住了几个月,你就……就喜欢上他了,”葛林面色灰白,整个人都笼罩在淡淡的悲伤之中,看起来非常不乐意提及当年的事,但却还是不忍心拒绝顾永慧:“你我感情深厚,我不信你会另结新欢,只当是那赵克迷惑了你,对他深恶痛绝!”
“就在我想尽办法想要把你夺回来时,赵克主动约我出来,拿话激我,让我答应同他比试医术……”葛林皱着眉回想当年那场比试,脸上的神色除了痛苦外,还多了一丝屈辱———当年那场比试,是他人生唯一一场认输的比试。
最让他感到屈辱的是,当年他不仅输给赵克,且还输得彻彻底底!
这让当年极其自负的他深受打击———他自小就比旁人聪明,尤其是在医术上更是天赋异禀,还未弱冠就被称做“神医”。
这让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输给赵克,更是没想到他竟会把心爱的女人输掉……他在输给赵克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不已,后悔拿顾永慧来做赌注!
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的骄傲让他做不出毁约的事,只能选择匆匆离乡、远远避开……若不是因缘际会下遇到师傅,他差一点就一蹶不振,从此活在输给赵克的阴影里。
葛林停顿了许久,待情绪恢复平静,才能心平气和的将比试结果说出来:“我输给了赵克,只能愿赌服输的把你让给他,主动向阿爹提出解除我们之间的婚姻,重新写了婚书将你许配给赵克,并……并发誓从此不出现在你面前,之后我生父寻来,我无颜继续留在龙溪村,便随他回到京城,此后四处游历,并意外遇到改变我一生的恩师。”
“我赌气离开龙溪村后,一直到不久前才说服自己回了龙溪村一趟,这才发现我走后,你身上竟发生了那么多事!”葛林话说到这里,如玉的面庞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我怎么都料不到赵克费尽心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最后竟未将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而是将你卖给乡绅林员外!”
“什么?!你说是赵克把我卖给刚刚那个胖乡绅的?”顾永慧一脸震惊,一双眼难以置信的瞪得大大的!
“没错,就是他!”葛林目光微凝,冷笑着说道:“他手里有婚书,你又是童养媳,严格说起来即便还未成亲洞房,你也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才有资格把你转卖!”
在乡下,卖老婆卖孩子是极为常见的事,这种事顾永慧没少从话本上看到……
可赵克明明就是她当年昏迷不醒还挂在嘴边的“阿克”,是那个耐着性子教她医术,对她温柔溺爱的青衣男人……他明明那么爱她,那么宠她,怎么可能会把她卖给别的男人?!
她不信!
葛林见顾永慧不信,气极反笑:“这事众所周知,你只要稍作打探便能知晓我所言真伪,我没必要骗你。”
他说完见顾永慧身子微微晃了晃,似备受打击,顿时又有些不忍:“不过你当年还是从林员外手中逃出来了,逃跑过程中不慎跌入山谷,之后便被长宁伯府的人找到。长宁伯府把你认回去后,也不管你醒来什么事都记不得了,硬把你塞进花轿嫁到承恩伯府守寡。”
葛林并不知道顾永慧在逃跑过程中,还意外遇到了贺行恪,并和他在山洞里有了亲于旁人的关系。
他说完他所知道的一切后,突然上前一步握住顾永慧的手,突然对她表白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这就是你的过去,可这些过去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阿慧,我愿待你如初,你可愿和我重新开始?”
“我……”
葛林生怕顾永慧会毫不迟疑的说出拒绝的话,有些逃避的打断她的话,一脸痴情的哀求道:“阿慧,这些年我对你的心一直不变,你曾经爱过赵克也好,嫁过俞归鸿也罢,我统统不在乎,只求你能回到我身边!你别急着答复我,好好的想一想再答复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