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穿过方南山,于秋用了半个月。这次带着晓春眠再度穿过,却顶多只需要两三天吧。
毕竟现在的方南山中,已经没有什么对于秋而言值得一提的阻碍了。
但于秋还是缓了缓脚步,想要给晓春眠一点锻炼的机会。结果晓春眠一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打得一群野兽狼狈不堪,竟然比于秋当初还要强悍几分,让守在旁边以防万一的于秋根本无事可做。
一场恶斗之后,晓春眠再一调息,本来刚好炼气一层圆满的修为又上涨一截,水到渠成就变成炼气二层。于秋一看,得,这还练什么练,还是赶紧带着晓春眠到方山集去吧。
幸好于秋这时候也已经突破到了炼气三层,不然就这么被晓春眠轻轻松松追了上来,他一张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搁。
然而这种领先根本不值得高兴。毕竟炼气一到三层,虽然每升一层也能叫做突破,却根本不存在什么关隘,只要功课到了,积累足了,自然而然就会升上去。哪怕各人效率有差,差别也大不到哪里去。这三层被统称为炼气初期。
修真之路上的每一个境界都被分为九层,这九层又被分为三个小境界。一到三为初期,四到六为中期,七到九为后期。九层修满,即可被称为巅峰。单个小境界之内逐层的突破是最容易的,想要突破到下个小境界便稍难一些。当然最难的还是巅峰之后,向下一个大境界冲击的过程。
刚刚迈入炼气三层的于秋,已经可以开始学习并使用一些简单的法术,不过更令他高兴的是,他终于可以开始放心大胆的制符了。
要制符,首先得买材料。如此想着,于秋前往方山集的脚步又加快了。
不多时两人眼前出现了一条溪流。晓春眠刚好出过一身汗,身上黏黏糊糊地不太舒服,便提议要洗个澡。于秋点了点头,而后晓春眠开始脱衣服。
结果于秋忽然像是被吓了一跳,一蹦就三尺高,忙不迭地就跑远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晓春眠颇觉困惑。直到晓春眠将全身都清洗干净,喊了好几声,于秋的声音才遥遥飘来,询问他穿好衣服了衣服没有。晓春眠只得又将衣服先穿上,再喊了好几声,于秋总算红着张脸从石头后面走了回来。
“你、你太……”于秋出言指责,“你怎么能这么不矜持?”
“……”晓春眠颇觉莫名其妙。
“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脱衣服!”于秋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淡定下来,又觉得自己也该洗一洗,遂警惕地看着晓春眠,“你走远点,不要偷看。”
将自己泡进溪水之后,于秋还在那想着:这姑娘怎么这样呢,哪怕女扮男装,也不该这么冒失啊!……虽说他死活想不通晓春眠究竟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但他认为这是对方的秘密,他要尊重对方的隐私,所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问的。
而晓春眠蹲在于秋刚刚蹲过的那块石头后面,思索着于秋那反常的反应,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仔细回想,于秋这一路上的言行都有些怪异,似乎在故意避免一些过于亲近的动作。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于秋居然误会了他的性别,只能认为于秋对同性之间过于亲近的接触有特别的防备。而且这种防备,还颇像是男女之防。
什么人会对同性有这样的防备?晓春眠想着想着,忽然想到自家以前有几个远房亲戚,不喜女人,而好男风……
这么一会,于秋已经从溪流里出来穿好了衣服,走过来喊了一声,“好了,走吧!”
晓春眠正想到不该想的地方,猛然看到于秋,居然脸上一红。他很快发觉自己这个脸红非常不礼貌,连忙又低下头去,想要将表情藏起来。
结果这一低头,落在于秋的眼中,只觉得对方这满脸的都是羞涩。
“刚才那么冒失,现在又知道该脸红了?”于秋无奈地叹道,“下次多注意一点,别再那么不设防。”
晓春眠又点了点头,好不容易让满脸的红晕褪去。然后他晃了晃脑袋,将不该有的想象从自己脑海中挥走,暗自告诉自己,无论于秋这种反常的态度是不是因为好男风,他都得尊重于秋的隐私,绝对不可随意多嘴。
就这么,因为各有各的误会,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反倒相安无事,十分默契,谁也没再“冒失”。
好不容易回到了方山集,于秋被自家热泪盈眶的老头儿抱在怀里狠狠揉了半晌,然后将晓春眠给介绍了过去。
老头儿认识晓春眠,登时眼前一亮,“晓公子,你怎么来了?”
晓春眠微笑着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老头儿登时拍着胸脯表态,“放心吧,从今往后有你于伯伯罩着你!”
而青头帮的赵秃和王麻子两人此时从屋内迎出来,看到晓春眠都愣了一下,“这位是?”
“债主。”于秋告诉他们。
虽然之前的一百两已经还给了晓春眠,但于秋原本还在鱼连县欠有四百两银子。本来于秋是准备等顾青回来之后,拿了钱再跑一趟,结果晓春眠听后,干脆将自己的钱又拿了一部分出来,先替于秋给还清了,于是再度成为了于秋的债主,而且是唯一的债主。
“这样挺好的。”于秋笑道,“把债主随身带着,有了钱就能还,不用多跑路。”
晓春眠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随着晓春眠去拿了钱之后,于秋才知道,晓春眠这些年借东借西的,动的并不是晓家的钱。他数年前救过一个生意人的命,那生意人为了报答,每年都会分给他一份红利,积攒至今足足有七百多两。
刨去那四百两,晓春眠手头还有三百两。虽然这点钱在修真界什么都不算,但在一重生就处处缺钱的于秋眼中,这可是笔大财啊!
看到顾青还没回来,于秋只得厚着脸皮又向晓春眠借了五十两。晓春眠半分没有推迟,大方至极。
于秋捏着这笔钱,迅速朝北冲去。方山集这块地方,因为北边过去就是玄阳宗,所以整个中心都是偏北的,对修真者有用的集市自然也都在北边。而于秋和青头帮住的那块地方,是在外围的外围,灵气稀薄,空屋遍地都是,连房租都不用。
于秋冲进集市,扫荡,扫荡,再扫荡!顿时几十两银子哗啦啦地就出去了,于秋腰上那囊袋也总算被塞了个严严实实。当然,修真者交易应该用灵石而非银两,但有些不值钱的东西,一大把才能卖一颗下品灵石的那种,拿着银两去买,卖家也会愿意。
能让一家凡人活好多年的银两,只能买这么一袋不值钱的东西,想想也是心酸。如果不是这次重生,于秋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原来一颗下品灵石的价值这么大。
最后剩下几两银子,于秋又买了一大堆凡间的笔,背在背上差点压弯了腰。没办法,修士绘符该用的笔太贵了,买不起。
大包小包地回去了之后,于秋顿时就将自己关入了房中,摩拳擦掌地整理着买回的东西。
终于,他在桌上铺了一张纸,取出一只笔,将凝丹砂处理为墨,深吸一口气,忽然间竟然还有点紧张。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手绘制真正的符箓啊!
但在笔尖沾上墨,悬在纸张上方时,那点紧张便荡然无存。
于秋数百年专研符箓之道,符箓早就与的灵魂连接在了一起。绘符一事,之于于秋,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笔尖刚刚碰触到纸面,于秋的手便动了起来,行云流水,畅快之极。
他就这么在呼吸间画满了一张符面,而后迅速将手中之笔扔掉。凡人之笔刚刚落地,便不堪重负地炸为了数截。
符面闪了一下,又闪了一下,而后却暗了下去。
[……]
久违的系统在于秋脑海中嘈杂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实际上,这是它最近数天来第一次搭理于秋。
——失败了啊,果然是运气太差。
于秋用神识同系统交流着,嘴上挂着不已为意的笑,目光看着手腕上的那个圈。就在符箓的光芒黯淡下去的同时,这个名为因果环的圈亮了一下。
好半晌,系统的声音才再度在于秋脑中想起,听起来却很是有气无力。
[恭喜宿主完成一次任务,获得经验值+1,本任务可循环进行,希望宿主继续努力]
——哟,情绪不高啊,生气了?
[……]
系统又不理他了。
于秋觉得有趣。他不过是十几天没搭理这鬼任务而已,想不到这系统竟然还是个有脾气的。
——你不是希望我继续完成任务吗?如果我继续一直不完成,又怎么办?
[随意,任务只是公平交换,不存在任何强制性,如果你一直不完成,那是你自己的损失]
哟,这系统还挺高贵冷艳的?
于秋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继续和它玩笑,而是取出了另一只笔,铺开另一张纸,再度开始画符。
而后……
[恭喜宿主完成一次任务,获得经验值+1]
[恭喜宿主完成一次任务,获得经验值+1]
[恭喜宿主完成一次任务,获得经验值+1]
[同样的话不想再重复,请宿主自行查阅任务记录]
于秋:“……”
而后无论于秋再绘多少张符,系统还真彻底安静了下来了。在此期间,于秋一直是失败、失败、失败、再失败……
半晌,系统终于再度吭了一声。
[你为何不用白鹿纸]
——你居然还知道该用白鹿纸?
[……]
——因为贵。
于秋答得非常坦诚。哪怕白鹿纸在修真界是个便宜东西,一颗下品灵石可以买好几张,对现在的于秋而言也太贵了。但价格,只是于秋不选择白鹿纸的原因之一。
于秋现在所用的叫做草革纸,价格不到白鹿纸的十分之一,当然作用也很有限,几乎没有人会用来绘符。材料的不足,就和修为的不足一样,不是说一定画不出一张符,只是需要几率。
有几率,就可以拿来喂系统。虽然于秋曾下定决定不再赌博,但系统这种不强制的态度到底让他有些心软。思来想后,他总算一拍大腿,想到了这个非常不错的替代方案。
只是,因为于秋这辈子的运气太差,无论是赌博还是绘这种拼几率的符,本质看上去都一样——往水里扔钱。
但于秋现在并不只是想白白花钱来喂系统。
他在做一件一石三鸟的事情,喂系统只是其中之一。
于秋胸有成竹的继续绘制着符箓,绘得淡然至极,内心深处却又是兴奋至极,就这么绘了半个多时辰。
要不是赵秃忽然一头从门外撞了进来,他肯定会将这一大袋材料绘完为止。
“大哥!不好了!”赵秃上气不接地喘道,“老大……晓哥儿……那个黑衣服的家伙……”
虽然他说得迷迷糊糊,这几个关键字已经让于秋心中咯噔一下。
于秋赶紧丢掉手中的笔,一把抓起桌上刚绘完的东西,跟着赵秃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冲不到几步,他果然看到了那天那个黑衣人。黑发黑瞳黑衣,手上还旋着一柄黑刃,打眼至极。
顾青站在这黑衣人的前面。
于秋一下子明白了,定是顾青刚刚回来,碰到这黑衣人,想着之前差点被弄死的那点仇怨,也不管自己几斤几两,就这么招惹了!
那么晓春眠呢?
又多跑近了几步,于秋才看到,晓春眠竟然正倒在顾青的怀里,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
“……炼气二层?”那黑衣人不知是惊是疑地嘀咕了一声,然后露出一抹肆意的冷笑,“凭你也敢拦我的剑?想死,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旋在黑衣人手中的那柄黑刃便荡了出去,直直钉向晓春眠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