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皇朝顺丰五年,春。
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被微风一吹,像是碎了满河的金子,漂亮的紧。河边的柳树也扭起柔软的腰肢,在有些凉意的微风中跳起了舞,连树下刚发芽的小草都高兴的摇晃着脑袋。
河岸,三或两个妇人聚在一起低低的交谈着什么,她们每个人旁边都放着一个大大的木盆,里面盛着她们今日要洗的衣服。
“哎,我说,顾家妹子,你家大丫怎么样了?我听说前几日生了场病?近日家里忙得很,也顾不上看你了。若不是李家那口子来送鸡蛋,我还不知道这事呢。现在可是好了?听说病的挺厉害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问旁边的女人,见对方消受了许多,“病的差点死掉”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顾氏听了她的话,眉头紧皱,拍打衣服的频率也慢了下来,顿了顿,顾氏轻声道,“不瞒宋嫂子,病倒是好了,只是以前的事情记不得了。”
宋氏闻言讶道,“莫不是那场风寒闹的?可得去看看大夫呀!”
顾氏回道,“嗯,看过了,大夫说无碍,养几日就好了。”顾氏想到家里丫头的近况,心里也是沉重,这一病竟然把一个人的性子都变了,难道在她生病期间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氏想不通,但这话又不能跟别人说,只好换了话题,“倒是还没恭喜嫂子家添了人呢,是丫头还是小子呢?瞧我这几日过的也是糊涂,过几日我定去家里看看。”
宋氏见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也不便再问,只是她听闻顾家的老太太在大丫生病的时候似乎…
罢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插不上话,便顺着她的意思道,“呵呵,没事,先顾好自己家,你家那口子去的早,你也不容易,有时间常来嫂子这儿逛逛就好。不过,我家弟妹也是争气,生了个小子呢!长得跟他爹一个样!我家婆婆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不像我似的,连着三丫头…”
顾氏瞧见她眉宇间的羡慕和失落,赶紧说了几句宽慰话,心想,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宋嫂子也是脾性好的人,嫁的也不错,就是一直无子,成为心中的一个病,好在她婆婆虽然不满,倒也不是很为难她。
两人又絮叨了几句,待衣服洗完就各自回家去了。
顾氏一回到家就看见顾琴在灶火旁边烧火,赶紧道,“哎呀,大丫,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去屋里歇着,快别弄了,一会儿我弄,你病刚好,见不得风的。”
大丫,顾琴,不是原装的顾琴,一听,摇摇头,尝试着说这里的语调,“没事儿,我好多了,在屋里待的都快发霉了,出来透透气也好。”
见顾琴执拗的样子,顾氏只好顺着她,只是眉头一直紧皱着,生怕顾琴一不小心就碰着磕着了。这几日她算是瞧清楚了,这孩子自从病好以后,性子变了许多,很爱安静,而且心思重了,极其有主意,完全没了以前的欢脱性子。
无奈,顾氏只好让四岁的顾蓝看着她,别让她乱动,然后自己去晾衣服。
顾蓝欢快的应下,眼巴巴的蹲在一旁盯着顾琴,似乎打算百分百执行顾氏指派的任务。
瞧着顾蓝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琴失笑,摸了摸顾蓝的头,这个丫头。
也许是因为自己一睁开眼就看见顾蓝眼巴巴的趴在床头等自己起来,也许是因为顾蓝看到自己醒后一下子就哭了,也许是因为顾蓝一声声的姐姐,对于这个身体的妹妹,顾琴很喜欢。
至于顾氏…顾琴望着晾衣服的顾氏,看着她脑后本该乌黑的头发里夹杂的几根雪白,阳光下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都疼,她还依稀记得,自己的妈妈在这个年纪包养的十分得体,不要说白发,连个皱纹都没有。而这个女人,过的也不好吧。
顾琴不得不承认,相对于前世亲人的冷情,顾氏待自己是极好,悉心照顾十分体贴,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只是性子有些软。她还记得自己醒来后,顾氏喜极而泣的样子,也正是因为这个,顾琴选择了隐瞒,丧子之痛,想必是非常痛苦的吧。
自己是得心脏病死的,并不是被人害死的,但是一想到自己临死时众人的惺惺作态,顾琴就一阵作呕,这就是大家族,表面鲜亮,背地里不知道肮脏成什么样子了。
你瞧瞧,连她的亲生母亲在自己临死时,都不愿意上前看一眼自己,而是趴在情人眼里哭泣,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只是,自己没能守护好顾家,实在是对不起死去的爷爷。在这个大家庭里,也只有爷爷对自己好吧…
想着能跟爷爷团聚,顾琴死的挺甘心的,她很累,不想再和她们勾心斗角了,而且,自己也没有那个智商跟他们斗,如果可以,她会选择跟爷爷一起留在乡村,一辈子不回来…
谁知道,自己一睁开眼就来到这个世界,甚至有了一个疼爱自己的娘亲和可爱的妹妹,和上辈子一样,父亲早死。
尽管顾氏对自己很好,但顾琴还是不习惯叫对方娘亲,毕竟灵魂上她还是那个现代的顾琴,对于这个母亲更多的是感谢和尊重。而自己的冷淡,大约对方已经察觉了,虽然疑惑但却没有问,甚至很包容自己。即使她曾经在厨房看到故事偷偷抹泪,但面对顾琴时仍旧是那个温柔的娘亲。
不说感动是假的,但顾琴向来是随缘,也许到时候就可以了。顾琴在顾氏的悉心照料下并没有变好些,性子依旧是淡淡的,不爱说话。没多久村子的人都知道顾琴因为一场大病,性子都变了。
而隐约听到内幕的人,则是心疼这个姑娘,少年丧父,病了一场竟然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哎,也不知道这娘三以后怎么过。
也许是刚醒来不适应,今日一瞧,她们的日子过的真是难啊,她还以为在梦中看到的景象是假的呢,看来,也许是以前的顾琴留下的一些残存的记忆。
先不说年久失修的屋子,一张一翻身都会支扭支扭响的木床。屋里就还有一张桌子和几个椅子,桌子在吃饭的时候还要从睡觉的屋子搬到大厅。
破了的窗户纸有些被顾氏拿东西糊了糊,有的甚至是拿废旧的布条塞进去挡风。窗台还有一盏沾满灰尘的油灯,里面还有一截没烧完的灯芯。
院子里,一颗老槐树,一口井,一个养着兔子的笼子,一口缸墩在一边。院子不算小,在现代人看来,算是宽敞的,在古代,大约算是小的。
顾琴皱了眉,这条件真的很差啊,饶是自己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看来,顾氏的能力还真是一般般啊。
顾琴哪里知道,就算是顾氏能力好,在一个极品汇聚的家里,也过的好不了。
看了看顾蓝瘦巴巴的小脸,顾琴生了个念头,这辈子左右没什么愿望,干脆就努力赚钱养活这俩可怜的人罢,起码要养肥些,也算是报答她们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了。
此时,顾琴还不知道,就是自己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竟然成为她以后人生中最重要的目标。
顾蓝见自己的姐姐发呆,不似往常那般和自己说话,便戳了一下顾琴的脸蛋。
唔…
顾琴被顾蓝打断神游,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也戳了戳顾蓝的脸蛋,于是两人无聊的相互戳起了脸蛋。
就在姐妹俩玩儿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哎呦,这是谁呀,怎么坐门口了?这门槛子可是脏的很呢!”说完,那女人拿手遮住了嘴唇,一双三角眼露出了浓浓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