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
前往汴京的路上,马车里的萧魅突然想到了这句诗。
此刻,她的心情欢欣跳跃,充满了期待和兴奋——终于可以与他见面了!
自打与他分手之后,萧魅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思念如春草般疯长。幸好君陌心及时召她入京,否则她不知道是否会被思念淹没。
手里有君陌心飞鸽传书来的家信,她看了无数遍,上面的每个字几乎都能背下来。
他问候她和他们的孩儿安好,并且诉说了离别之后的思念。他对她的思念毫不逊于她,日夜煎熬,寝食不安。
他说,汴京城已经安排妥当,此时需要她援助一臂之力。
他需要她!他真得需要她!当萧魅得知自己被他需要,内心是何等的欢欣雀跃。
她知道,此时君陌心仍然还是叛首的身份。假如不是他实在无能为力,他不可能召她入京涉险。这说明,目前的处境急需她亲自出马。
因为这种被需要,她体会到了十足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伸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并未感受到明显的颠簸。因为君陌心传授她吐纳之法,以深厚的内力来化解马车的旅途颠簸,她并未感受到明显的舟车劳顿。
看来,什么事情君陌心都安排好了。包括她在赶往汴京的路上,君陌心也不会让她和孩儿受苦。
萧魅的嘴角浮起浅浅的甜笑,她阖起眸子,双手合十,盘膝端坐,开始练习内息。
曾经她十分羡慕君陌心的盖世修为,幻想着自己也能跟他一样,成为绝世的高手。没想到有一天,梦想成真。他帮她吸取了武如意的全部内力修为,那是雪菩萨和毒婆婆两大前辈高手一百多年的修为总合,全部被她吸纳进体内。
再加上君陌心对她的点拨,她运用得十分通畅,时间越久,掌握得越牢固,并且已能自由发挥。
此时的萧魅,俨然有了武学高手的模样。她调息打坐,不但可以打发漫长旅途的寂寞,而且还能消除马车的颠簸和疲劳,而且对腹中的胎儿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调息打坐之时,她周身笼罩起薄薄的罡气。虽说无法跟君陌心的罡气罩相比较,但抵御一般的袭击绰绰有余。
不过君陌心在书信里特意安慰她,此时南宫和独孤两家正斗得不可开交,任何一方都腾不出精力来暗算萧魅,所以说,萧魅还是比较安全的。当然,他仍派了刀锋一路随行保护萧魅。
想到这里,萧魅嘴角的笑意更加温暖甜蜜。她曾叮嘱过他,一定要带上刀锋去汴京,以助他一臂之力,可他还是将刀锋留下来保护她。
在他的心里,保护她的安全始终比他要做的任何事情都重要吧!
*
转眼已到了立夏的时季,庭前的芍药花开得如火如荼,但却无法让它的主人真正感染到它的活力和热情。
已经半月有余,司徒璜都没有来过听雨阁,偶尔会打发宫婢太监过来送些赏赐之物,除此之外,再没见过他的人影儿。
南宫影身子慵懒,无精打采。也许她怎么都想不到,她会在怀孕之后失宠。
这么多年过来了,她虽然身无子嗣却一直身受隆恩,冠宠六宫。如今,她终明白,如果一个男人有了新欢,哪怕有了子嗣也没用的。
她该懂得这个道理。此前后宫里有许多嫔妃诞育了皇嗣,但远远不如她得宠。如今唐妃完全取代了昔日的她,成为了司徒璜的宠妃。
唐妃年轻貌美聪慧,又优雅娴静,简直集所有美好于一身,自然深得司徒璜的宠爱。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当然,除了一个人!他才是真心地爱她!那个人就是戚泽成。
这些年,戚泽成一直守卫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可是如今,由于司徒璜受唐妃的挑拨,也生了疑心,不准许戚泽成随便入后宫,也不允许他再进听雨阁。
如今的南宫影,不但被司徒璜冷落,而且连情人的面都见不着,双重打击,可想而知她的心理落差多么大。
可是仿佛嫌她不够难过的。这时新挑选上来的女官万儿疾步走过来通报:“凉妃娘娘驾到!”
尹丝丝?南宫影睁开美眸,并没有多少温度。“她来做什么!”
自打尹丝丝进宫之后,南宫影跟她的交集并不多,但两人也从未交恶。因为尹丝丝虽然得宠,但并没有喧宾夺主,为人也低调。假如唐妃不入宫,南宫影还可以跟尹丝丝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但因为唐妃的缘故,南宫影怨恨独孤晚,索性连尹丝丝一起恨上了。
“不见!就说本宫歇下了!”南宫影冷冷地说道。
“如果不是重要之事,妹妹也不敢打扰姐姐歇息!”尹丝丝那天生幽冷的腔调传过来。
南宫影见尹丝丝已经进来了。
尹丝丝不同于后宫的弱女子,她原本是雪莲宫的鬼公主,身受雪菩萨的指教,一身武艺盖世。她想进来,自然不是那些宫婢和太监能拦得住。
“哼,”南宫影冷笑道:“放肆!谁允许你进来的!难道真以为本宫失宠到如此地步了,连你也可以随意糟践于我!”
面对南宫影的戒备和疏冷,尹丝丝不以为意。她站在那里,再未进一步,只冷冷地道:“今日妹妹过来,只有一句话要提醒姐姐!”
“什么话!”南宫影心头一跳,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因为尹丝丝一贯低调,从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她突然跑来郑重其事地要对她说什么话,说出的绝不是小事,而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尹丝丝冷冷地道:“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妹妹给姐姐提个醒。等你诞下皇嗣之后,皇上可能要滴血验亲!”
“……”这一惊非同小可,南宫影几乎要昏厥过去。但她知道,尹丝丝站在跟前,她的任何细微的神色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犀利的目光。因此她克制住了惊怒,将所有悸动心虚都压下了,只留下张狂的愤怒在眼中。“放肆!这是谁的蠢主意!一定是唐妃那个贱人在皇上面前进了什么馋言!验亲又如何,反正是皇上的龙种,还怕验么!你去给唐妃捎句话儿,要验大家一起验!只要她别心虚胆颤就行!”
尹丝丝神色冷冷的,不为所动。“这些闲话姐姐还是让别人去传吧!今日妹妹过来就是给姐姐提个醒而已!你领情也不罢,不领情也罢,我都不在乎!”
说罢,尹丝丝伸手抚着隆起的腹部,转身离开。
南宫影无力地瘫下去,几乎流下泪来。假如以前,戚泽成经常过来,可以帮她出个主意,安慰她。现在,为了防止唐妃专门派了眼线等着捉拿戚泽成,自打司徒璜下了禁令之后,戚泽成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她敲着自己的额头,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要怕!一定不要怕!可是,她能不怕吗?因为肚子里是谁的种,她比谁都清楚。滴血验亲的话,肯定就完了!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万儿再次进来禀报:“娘娘,萧国师求见!”
*
快马加鞭,半个月的行程,萧魅终于抵达京城。
但是,她仍然无法跟君陌心相见。他现在是朝廷的钦犯,行踪隐密。不过,他会用书信跟萧魅联络。
他告诉萧魅,如今南宫影跟唐妃争宠,斗得你死我活。这两个妃子分别代表了南宫和独孤两家,两家的盟友关系,随着共同的政敌司徒贤的死去而渐渐崩裂。利益令他们渐渐反目,都想着控制大权,矛盾自然日益尖锐。
所以,这是个机会!一个在夹缝中求得一线反翻生机的机会。
杀了司徒璜容易,但那样反倒会天下大乱,君陌心想在汴京立稳脚跟反倒更难。因此,只能智取。
看了君陌心的书信,萧魅顿时明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她竟完全明白他的意图。
怎样才能让君陌心立稳脚跟?答案呼之欲出。不是封侯拜相,无论多大的官职,都只是皇室的奴才而已!现在,君陌心迫切需要恢复他皇室成员的身份!
想到这里,萧魅眼眶不由微微一热。果然,君陌心就是那司徒皇室家族谱上的那个“珀”。那个仅在宗谱上记录了一个“珀”字,就传闻夭折的先帝皇子。
但这个“珀”即然入了宗谱,就是被皇室所承认,他是司徒家的人!
假如不是当权者对他紧逼不休,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揭开这个身世秘密。等他被迫承认这个几乎被他准备埋葬的身世之秘时,就是他背水一战,夺取天下之日。
此时的南宫影焦头烂额,深惧新宠唐妃,所以她一定欢迎萧魅的到来。只要萧魅能帮她赢得圣宠,她自然也能帮君陌心揭开身世之秘。
互赢,永远都是成功的不二法则。
果然,拜贴送进去不久,就看到宫婢和太监出来迎候。“萧国师,贵妃娘娘有请!”
*
萧国师?南宫影一时间没有领会过来萧国师乃何许人,待到搞清楚了,一时间又悲又喜。
她跟萧魅有过一段短暂却也真执的友谊。两人没有共同的利益冲突,再加上萧魅性格跟她十分投缘,几乎情同姐妹。
只是这份友谊很快就被利益淡化。当南宫影为了一已私欲将君陌心的身世秘密透露给司徒璜的时候,她跟萧魅就已成陌路。
可是,如今萧魅竟然来了,在南宫影最无助最狼狈的时候。
沉默了许久,南宫影强打起精神,道:“宣萧国师入宫!”
*
萧魅对于听雨阁是轻车熟路,但上次来的时候是严冬,如今却是万紫千红的初夏,风景自然别有不同。
沿途欣赏着花团锦绣,萧魅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慨叹着,想了很多很多。
走得很慢,想得很多,对于此后的种种打算,萧魅都有了个大概的谋划。
等进了听雨阁,来到偏殿,见南宫影歪在窗前的贵妃榻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窗外盛开着大片的芍药和蔷薇花,枝蔓探进了窗子,鲜艳的花朵极其美丽。
“哇,花比人艳,还是人比花娇!”萧魅拍手,笑道:“娘娘,怎么变成个睡美人了!”
南宫影懒洋洋地睁开美眸,勉强弯起红唇,道:“魅儿来了,坐!”
仍然呼之昔日的爱称,看得出来南宫影对萧魅还是颇为喜爱。
“多谢娘娘。”萧魅还是那么活泼伶俐,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她在南宫影下首的一把玫瑰椅里坐下,接过宫婢送上的香茗。“娘娘近来可好。”
南宫影仍然懒懒的,提不起多大的精神。“我好不好,你该听说了吧!”
萧魅倒也没打马虎眼。“听说陛下最近有了一位新宠,但他对娘娘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心里最爱的还是娘娘!”
“多年的感情……”南宫影嗤之以鼻。“多年的相濡以沫,怎敌得上新欢的三朝五夕!说来不怕你笑话,本宫已经半月有余都没再见到圣驾了!”
萧魅目光转向南宫影隆起的腹部。“娘娘,恭喜啊!”
南宫影的玉手抚向隆起肚子,这曾经令她欣喜若狂的奇迹,此时也索然无味。“就算有了龙嗣又如何呢!跟着我这个失宠的娘亲,他也不会有甚好前途。”
当然,更严重的事情她还没说。比如说,那足以令她魂飞魄散的滴血验亲。
萧魅放下茶杯,诚恳地看着南宫影,道:“娘娘,你的烦恼可否说给魅儿听?魅儿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娘娘赢回陛下的圣宠!”
南宫影抬首,有些心动。她知道萧魅古怪精灵,小脑瓜十分灵活,美眸转了转,决定试一试。
“唐妃那个贱人,诬陷本宫和戚公公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皇上竟然信了她,不允许戚公公再入听雨阁,还说什么……”说到这里,南宫影忿忿不平,忍不住落泪。“还说什么等皇儿出世后要滴血验亲!皇上的亲生骨血岂能有假,本宫当然不惧。可是平白无故地承受这样的侮辱,本宫着实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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