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松村分别后,深川径直回到家中。
她所租住的这个房子,面积不算太大,一个人住绰绰有余。第一次从运营提供的公寓中搬出来时,叫上了卫藤,白石,桥本和松村一起来庆祝。其实,也没什么可庆祝的,只是借着搬家聚会而已,那时候工作不多,大家想要聚在一起也比较容易。
上学的时候特别地害怕寂寞,去趟洗手间也要拉着朋友一起,生怕落了单。深川性格随和,也擅于处理人际关系,所以身边总是围着一堆的朋友。免不了要左右顾及,偶尔也要被人情所累,可那时候她是痛并快乐着的。
有人陪在身边总是觉得安心,仿佛再大的困难也能借助身边人聚集起的力量解决。然而事实上,很多的问题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
一个人生活了一段时间,也慢慢开始习惯。
深川坐在床上,拽过抱枕抱在胸口,颇有些感伤地打量这个算不上可爱温馨的房间。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时,松村发来消息,感谢她今天陪着一起出来。
深川很快地回复道,下次去拿手镯的时候,也一起过去吧。
对面发来一条感动的痛哭流涕的表情,“麦麦太好了”。
深川只是笑笑。
她不觉得自己的善意是迁就或是讨好,如果自己也能从抚慰他人伤痛的温柔中获益,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这只是理想而已。
深川做了个梦。不对。到底应不应该把它称之为梦境呢,深川自己都不好判断。因为,那是她上学时候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初中时期,深川身边总是围着班级中的女生,即便很多时候她并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别人的交谈,她们也愿意待在深川身边。那时候,有一个性格稍微有些阴沉的女生让深川很是在意,她总是静静地站在圈子最外面的位置,很少插入话题中。
深川记得,她喜欢坐在位子上安静地读书,她很少与她人交谈,成绩普通,眼睛特别好看,却几乎不和别人对视。
深川和她的相识,是在体育课上,被老师随机地和她分到了一组,她们聊了一些内容,深川记不清了,可能并不重要。从那以后,女生有时会主动和深川搭话,多是客气地问好。可能对那个女生有着特殊的意义吧。遗憾的是深川并没有很在意。
终于,某一天的黄昏,那天深川完成了美术部的社团活动时,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女生站在她的鞋柜处专门等着她。
深川向往常一样,笑着叫她的名字,对方却复杂地看着她,说道。
“麻衣,你从来没把我当作特别的存在吧?”
深川被她热烈却渐渐失去温度的眼神所触动。
特别的存在?那是什么?
只是当时那女生笑着看她,然后转身离开的背影让深川心中恐慌。之后,女生依旧和她打招呼,也能说上几句话,只是有了微妙的距离。
深川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昏暗,原来她不小心仰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疑惑于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深川不是笨蛋。那女生或许是喜欢上了自己。当时她虽然不会排斥抵制,却也难以理解。如今回想起,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如果当时自己能更振作些的话,用合适的语言去抚慰对方,或许现在的心情会好受很多。
可怎样的温柔才是最恰当的呢?
就算营造一个谁都不会受伤的幻境,在色彩斑斓的肥皂泡破裂之后,所受到的伤害也不一定比一开始就正视现实的残酷要好挨得多吧。
——
过了几天,深川又专门陪着松村去取回了手镯,依旧是那个戴着眼镜的冷淡女生接待的她们。
回来的路上两人在饮品店内坐下,松村为感谢深川请的客。
“五月份的时候,我和麻衣样娜娜敏来过这家店,当时沙友理你因为肚子痛没来,还记得吧?”深川说道。
松村咬着吸管,轻轻地点头。
“遇到什么事了吗?”深川问道,“我是真的很担心沙友理,希望你有事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也没什么,”她移开视线,“前段时间看了网上批评我的言论有些受伤而已。我性格原本就是比较自卑,强撑着笑脸也觉得有些累了。不过最近已经调整过来了,麦麦你不用担心的。”
深川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还记得去年一起去镰仓旅行游玩的事吗?”
松村没说话。
“那个时候感觉像是修学旅行一样,在各个街道逗留,自由地吃吃喝喝,晚上在温泉旅馆泡澡,麻衣样突然说要玩乒乓球大赛,结果一连三场输给初学者的娜娜敏,当时你笑到脱力,一直在旁边狂拍手。晚上疯到半夜不睡,房间里的枕头被丢的到处都是。沙友理,我们好歹也相处快两年了,只是因为网络上的恶语,你是不会刻意避开我们的……”
玻璃杯中的饮料被松村一口气喝下大半,她在桌上伸直了手臂,手指伸直,像是喵咪伸展身躯那样。之后,她靠在座位靠背上,咬着嘴唇,视线一直盯在饮料杯中的吸管上,在转圈的地方来回地游走。
深川安静地等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没有打断。只是无言地看着。
嬉皮笑脸的松村看多了,这时候扭捏却烦恼的样子确实比较罕见。
“呐,我问你啊,麦麦。”
“嗯,你说。”
“你不觉得麻衣样和娜娜敏玩的太亲密了些吗?”
深川捏着吸管的动作停顿了下,接着若无其事地小口啜饮杯中的柠檬水,涩涩的,有些发苦。
“他们两个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在一起,偏偏两人休息的时间还比较重合,常常会一起出去逛街约饭之类的,和她们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排斥在外的人。你能理解吗?那种在好朋友之中却被落在最后的那个人的感受。”
深川……当然能理解。
她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看来并不是这样。
白石对待桥本的态度,两人似乎无话不谈的氛围。深川和白石桥本关系很好,但在三人相处的时候,自己总有被冷落的落单感。她不想自己太过深入地去想。
“错觉……而已吧,”深川笑着,“沙友理你想太多了。”
自己也是。
“绝对不是错觉啦。”松村叹了口气。看样子她不是一天两天对自己在白石桥本之外感到的疏离感耿耿于怀。
“我记得沙友理你最终甄选那天,被麻衣样帮过,对吧。”这个深川是听卫藤说的,只是她也没有说的很详细清楚。
“最终甄选的时候,还是我找麻衣样搭话的呢,虽然她看着超级紧张,都没怎么回应,我还以为她不喜欢别人随便找她说话,就没再继续。”松村说,“然后回去的路上,正好在乃木坂的地铁站那里,被看着像大学生的不良搭讪了,穿得很轻浮的那种。我超级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想着东京搭讪的人还真多啊,嘴上却不能好好地拒绝,那几个男生以为有戏,更加依依不舍,我当时真的气得想把包甩在对方头上,可偏偏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傻笑……”
“后来呢?”
“后来麻衣样就来了,我这边刚和她眼神撞到一起,她都没多犹豫,直接就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把我拽走,说‘这是我朋友,我们一起的’,几个男生很识相地没有再跟过来。”
松村的手指在吸管上轻轻拨弄。
“麦麦。我啊,上学时不是很在意人际交往,那个时候不会化妆也不会打扮,喜欢看动画,很少有能聊得来的朋友,所以那段被麻衣样牵着手获救的经历是我有数的宝贵记忆。被那样温柔又帅气的麻衣样对待,就算在心里认为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也不过分吧。”
接着,她话锋一转,颇有些伤感地笑。
“只是,可能麻衣样只是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吧……一旦这样想了,就觉得很寂寞,在一起也会很变扭,总是下意识地避开。”
不知为何,深川最先想到的反而是那个站在记忆中的鞋柜处,哀伤地笑着的女生,自己也曾让她如此地烦恼过吗。
深川越过桌子,双手轻轻覆在松村的手上。
“大家一起出去旅行吧,全国巡演之后,京都冲绳轻井泽,哪里都可以,大家再一起出去吧。”
“可是……”
“没问题的,”她语气坚定,“巡演前,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我来和白石她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