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刘汉幽幽地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公孙建道还是自言自语说道:“临走之时,我把宫中密室与有关一梁八柱的一切痕迹尽皆毁了,反正以后也用不着,回不去了。”
公孙建原本听到封家兄弟轻言一梁八柱都怒不可遏,如今听刘汉这么说,意味着一梁八柱真的已然成为过去,却是好生平静,继而沉默了一会儿,又向刘汉问道:“三哥,你有没有想过废旧立新、独断专行?”
公孙建这话无疑是叫刘汉更换皇帝、独揽大权,当真是实实在在的大逆不道之言,罪当株连三族,可是刘汉听了却是丝毫没有驳斥的意思,背身轻声对公孙建道:“公孙,这种话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你应当知道,废立之事,事关国本,稍有不慎,就会血流成河、苍生涂炭。动一人而惊天下,我不能做,也做不到。”
“可是现在朝廷最大的祸源根在皇帝,他不仅懦弱,而且无能,纵然没有十常侍,也会有其他人来把持朝政,他依旧是一个傀儡皇帝,只会贪图逸乐,断送大汉。动此一人,虽可惊动天下,却也可救得天下,而且是最直接、最简单的方法。”公孙建当下忿忿不平接道。
刘汉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公孙建,随即说道:“公孙,我一向只道你行事谨慎、思虑周全,想不到一旦冲动起来,却是这般莽撞。废立皇帝,看似简单直接,其实环环相扣,关系牵连。便说这一废一立,废得是当今皇帝,可是又当立谁?皇室宗族之中俱是些庸碌之辈,无论立何人都会招得其他宗亲们的口实,且不说宦官外戚担心权利失去必将殊死抵抗,就是那些被陷害的党人清吏也会因此反对。如此一来,成与不CD会牵动全局,届时内忧引发外患,不但大汉危矣,天下百姓更加受苦受难。”
公孙建闻言依旧不服,继而激动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和我们的祖辈用一生来守护的大汉就这么垮了、塌了?我们……我们总得做些什么吧?”
刘汉见状眼中一亮,随即拍了拍公孙建的肩膀,点了点头道:“当然,身为最后的一梁八柱,我们当然要做些什么。除了董卓这步险棋外,我亦暗中收有一徒,姓刘名备,家住涿县,乃是中山靖王之后。此子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大汉能否存续,或许就看他的了。”
“涿县、涿县……”公孙建闻听刘汉这话,不奇怪“刘备”这个人名,反倒是喃喃自语着“涿县”这个地名,随即猛然醒悟道:“那不是樊简之徒张飞的家乡。怪不得,我只道三哥你是为了不欲樊简与孟阔因为封赐不平而结怨,故而对张飞与庞德只是轻赞一句带过,并不提携。原来是早有打算,安排下张飞相助刘备成就功业。”
刘汉听公孙建这么说,微微一笑道:“不错,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并没有打算暗中安排张飞辅助刘备。若是张飞真如樊简所说,以刘备的魄力,不必我安排,他日二人相见,必定会英雄识英雄。惟有自强自立,方能体会得之不易、守之更艰的道理。”
“那庞德呢?听孟阔说来,日后其若是报效朝廷,也必是一员虎将。”公孙建点了点头,听罢刘汉所言,又想起孟阔来,不知其与刘备相隔千里,刘汉又是如何安排。
不料刘汉摇了摇头便道:“世间之事,岂有尽善尽美,我又哪里能安排得了那么多?我不提携庞德,确是为了樊、孟二人不起争执。好在听孟阔说来,庞德刀法的造诣已在其之上,便是无人相助,那一身本事也不会埋没尘世。公孙,你真当三哥是无所不能吗?倒是你,关于刘备我从未对人提起,可是你听了这个名字,却是丝毫不惊,反倒是注意到了涿县这个地方。以我对你的了解,可不会将主次颠倒,只对涿县疑惑。”
“什么都瞒不过你。”公孙建笑道一声,随即点头说道:“不错,刘备之名,我早就听过,而且是从我徒弟公孙瓒那里听说的。我在辽西所收之徒公孙瓒与刘备师从卢植,二人乃是挚友。我曾听瓒儿说起过刘备,乃是世间少有的英雄,虽然一时贫贱,他日时机一到,必定成龙化凤。我还道是二人交情匪浅,故此一说,今日听三哥说起,我方尽信。既然如此,少不得我也要叮嘱瓒儿几句,勿忘旧谊,相助刘备。”
“如此甚好。”刘汉点了点头道了一声,随即想了想又道:“罢了,既然公孙瓒与刘备乃是挚友交情,只要勿忘旧谊,顺其自然好了,不要刻意相助。”
公孙建听了刘汉这话,当下又是不解,随即便向刘汉又再问道:“三哥,这又是为何?”
刘汉见公孙建这么问,背身徐声道来:“天降大任,必先大苦。刘备身为富贵之后,却是长于贫贱之家。我之所以选中他,不仅是因为其胸怀远志,更难得的是他身上有高祖那种百折不挠的潜质和平易近民的气度,这些都是那些自幼金堂玉马、衣食无忧的皇家子弟所不具备的。想当年高祖以区区泗水亭长出身,与世代将门后人的霸王项羽争夺天下,屡战屡败,却是从未放弃投降,反而越挫越勇,方才垓下一战反败为胜,终成王图霸业。如今世道,虽不似当年秦二世时苛政如虎、暴敛成性,致使民不聊生,却也是朝野昏暗,百姓苦不堪言。值此时机,必定有不少绝顶人物出现,刘备纵然是人中龙凤,若是没有屡败不堕、久战功成的忍耐与勇气,那么他也必将不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说起来,刘备真的很像当年的高祖,倘若有一日汉室真的到了危亡的境地,那么他就是那最后的一线生机。只不过他太像高祖,一旦有了自己的基业,反而容易轻浮,怕只怕他也重走当年高祖白登之围的老路。”
公孙建听了这话,点头说道:“三哥,我明白,你是担心公孙瓒若是相助刘备,会使他不劳而获,消磨斗志,反而阻碍其发展。三哥尽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话音落下,公孙建见刘汉点了点头,当下缓缓舒出口气,继而面上正色改口又道:“大人,广目小楼既已难开,此间更无留恋,我们现下是否直去华佗之处?”
刘汉听得公孙建改口,当下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沉声道:“杜殇下落不明,少不得我们要去趟谯县,找华佗问个明白。若是能趁机将华佗招致麾下,到时对付项楚就更加有利了。”
公孙建明白刘汉的意思,若论下毒害人,杜殇“唯我毒尊”的名号可谓名不虚传,可是论到医术药理,救人性命,却是华佗独步天下,更胜杜殇不知几筹。此次对付项楚,凶险万分,若是有了华佗相助,无疑是人人多添了一条性命,算来确实是大大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