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青儿醒来时,已是天色隐明,但见关羽背着自己站在一座府第门口,上面明明写着“关家庄”,可是却不进去,只是站在原地,凝望着这座宅院,眼中现出激动兴奋之色。
“为什么还不进去,这里不是你家吗?”早先在潜龙峰上已然见过关羽本事的青儿并不奇怪关羽如何能够在一夜之间赶了如此多的路程,只是疑惑关羽为何临家门而不入。
“七年没有回家了,我不想天还没亮就吵醒大家。”关羽闻言微微将头一转对青儿说道。
青儿回以温柔的一笑,虽不说话,心中却没料到这看似对人世之事甚不熟悉的关羽却会有如此的细心。正在这时,面前那扇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些,从里面走出一个边打着呵欠边揉着睡眼的中年人,虽然相貌又老了些,但不是关祥却又是谁。
“祥叔!”见到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关祥,关羽的心中抑制不住激动,当下便叫了一声。
“呵,谁啊?”关祥闻声当下打了个呵欠循声看去,便就见到站在门前道中的关羽,不禁眯着眼睛看了看,只觉又是陌生又是熟悉,随即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一阵,试探着问道:“你……你是二少爷?”话音落下,关羽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祥叔,七年了,我跟公冶先生去修行,至今已经七年了。如今我回来了。”
听到这话,关祥这才确认面前的高大少年正是离家七年的二少爷关羽,当下细细地又再看了一眼自己自幼亲手照顾,如今已长得个头超过自己的关羽,猛然间低着头颤抖着声音道:“七年了,二少爷,你终于回来了,想死祥叔了。”说话间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水。
看着自小就对自己细心照顾的关祥,关羽的眼眶也不禁有些发潮,当下问道:“这些年来,你们过得好吗?”关祥用袖子胡乱在面上抹了一把,不停地点着头道:“家里都好,老爷夫人身体都好,你大哥还得了个闺女。只是自从你走了之后,老爷常常一个人到你过去住的那间小木屋去,一呆就是一整天,都是想你。我真担心他太过思念伤了身子。如今你回来了,一切就都好了,我这就带你去见老爷去。”话音落下,关祥伸手拉着关羽就要进去。
关祥正待要走,却被关羽一把拉住,就听其道:“不用这么慌张,把全家人都吵醒了。我随你进去,不要惊动其它人,待到天亮再与大家相见不迟。”关祥闻言却是不理那么多,拖着关羽就朝里走,边走边道:“不必如此,这些年来老爷都睡得极少,昨日又是在书房就寝,想必现在也已差不多醒了。我这就带你去见老爷,让他好好高兴高兴。”说话间,关祥也不看着脚下,一脚踏了个空,若不是关羽及时拉住,险些栽了个跟头。
趁着关祥站定之际,关羽这才得空说道:“祥叔,你别着急,我还有客人呢。”关祥闻言一愣,这才发现关羽身边跟着一个少女,正要相问,就见青儿甜甜一笑,先开口道:“祥叔。”
“哦,你……”关祥对于青儿的一笑始料未及,只顾点头应了一声,随即也不知说些什么,直过了半晌回过神来,方才想起向关羽问道:“二少爷,这位是?”
关羽正要解释,青儿抢先说道:“小女子姓胡名青儿,是京中流落到此地的一个孤女,路遇危难,幸得关公子搭救,方才得以幸免。如今我身无分文,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关公子怜我孤苦,对我说关家乃是扶危济困、行善积德之家,一门上下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尤其是祥叔,更是侠义心肠,天下难寻的好人。”说到这里,青儿声音顿了顿,用眼角瞟了瞟关祥,只见刚才的那番话果然让关祥甚是受用,随即就见关祥眯着眼睛摇头晃脑着自言自语道:“那是自然,你去四乡八里打听打听,哪个不夸我们关家庄?至于我关祥,自然也是大好人一个。”
见得关祥如此得意,青儿不禁莞尔,随即与关羽相视一笑,却不料这个时候,关祥的眼睛陡然睁得老大,走到两人面前,来回地看着两人,直看得二人都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继而就见其一拍手掌,大声向着青儿笑道:“我明白了。你既是个孤女,二少爷收留了你,自然你就跟着我家二少爷到关家庄来了,而且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
闻听此言,关羽与青儿不禁全都变得面红耳赤,同时开口叫了声:“祥叔!”话音落下,二人发觉有些不妥,结果又都一言不发。关祥见状虽然更加自以为是,却也不再为难二人,随即不待二人解释,笑着又对关羽说道:“行了,二少爷,你把胡姑娘也带上,咱们一块儿去见老爷。”话音落下,关祥又再看了看二人,只觉关羽英武大气,青儿貌美机灵,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心中好不高兴,当下拉着二人进了庄中,一路窃笑不已。
因为天还没亮,所以三人穿亭过廊,几乎没见到几个人,可关祥实在憋不住,逢人就说二少爷回来了,弄得整个关家庄中都热闹起来,不到书房,就有一半人都知道关羽回家了。
及至三人临到书房,果然正如关祥所说,关羽远远地就看见父亲站在房外,朝着潜龙峰方向望着,似乎是在等待着黎明,也在等待着自己,而七年不见,父亲的脊背更加佝偻,身体也清瘦多了,不过精神看起来倒还不错,总算放下心来。
“爹!”关羽叫了一声,还没等关毅回过头来,已是风似的来到父亲面前,一跪到地。
看着跪倒在地的儿子,关毅当即躬下身去,伸出双手捧起关羽的面庞,话还未说,两行老泪已是落到了关羽的脸上。在关羽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是不落泪的,即使被无可奈何的宿命折磨了数十年,即使忍着与自己离别的痛苦,都不曾落泪。如今此情此景,只能说明一件事——父亲真的已经老了,不堪重负了。
就在这时,关祥亦是走了过来,轻声劝慰道:“老爷,二少爷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关毅闻言哽咽着点了点头,当下扶起关羽,颤声问道:“长生,这些年你过得辛苦吗?”
关羽摇了摇头,强忍着想哭的感觉答道:“一点都不辛苦,我拜了公冶先生为师,公冶先生待我也极好,让我学到了许多本事。爹,您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关毅闻言握着关羽的双手,轻轻拍着点头说道:“好,都好。你回来了,就更好了。”父子俩七年不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只是苦了青儿,站在一旁,却没有人注意。好在还有关祥,当下拉了拉关羽的衣袖,向着青儿的方向瞟了一眼以眼色示意勿忘旁人。
关羽当下醒悟过来,对着关毅说道:“爹,今天我还带了一位朋友一起回家来。”关毅面露不解:“朋友?”关羽当下走到青儿身旁,将她拉了过来,对关毅介绍道:“爹,这是青儿。”
关毅看了看青儿,随即向关羽问道:“这位青儿姑娘?”关羽深知父亲可不是关祥那么好骗,当下先是阻住又想抢答的青儿,又对关祥道:“祥叔,我有些饿了。”话音落下,关祥一拍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你看我,你们赶路回来,肯定饿了,我这就去给你们张罗吃的。”说罢,又是一溜烟就跑得远了。待见关祥离开,关羽拉起父亲与青儿的手,向两人道了一句:“我们去书房里说。”关毅何等人物,自是知道其中别有内情,当下点了点头,继而三人都进了书房,接着关羽一五一十就将事情的实情告诉给了关毅。
关毅听了关羽的诉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青儿招了招手,待青儿到了自己身边,问了一句:“长生所说的关于你的事情我想问一问你,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没有?”
看着面前清瘦矍铄的关毅,青儿只觉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形威严,顿时低下头去,微声细语道:“关公子说的句句属实。婢子三岁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幸亏得遇蔡邕大人收留伺候小姐,方能活命。除了知道自己姓胡之外,其它事情都不记得了,青儿之名乃是小姐起的。此次婢子随小姐出来游玩,能够遇见公冶先生与关公子纯属偶然。公冶先生带小姐下山求医解毒,婢子恐回蔡府无法交代,又没有去处,蒙关公子好心,这才带了婢子回来。”青儿话音温柔婉转,再无与关羽斗气时的刁蛮,直听得关羽不禁又是疑惑又是心动。
关毅看着青儿,见她面上并无惊慌,眼中也无异色,只是回答中带着些卑微,不由地点了点头笑道:“你不用叫他关公子,叫他长生就是了。你在蔡府虽然是伺候小姐的婢女,但到了我关家就是我关家的客人,不用自称婢子。且在此安心住下等你家小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若是长生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自然会惩罚他。”
听了这话,青儿玲珑剔透,自是明白关毅话中之意,心中不禁暗喜,抬起谢道:“多谢老爷。”关羽却自解释说道:“爹,我怎么会欺负她。”关毅闻言看了一眼青儿,又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笑了一笑,随即对青儿道:“青儿,以后你就替我多管教些长生。”
话音落下,青儿先是白了关羽一眼,随即恭敬地向着关毅笑着答应了一声:“是。”
就这样,青儿便在关家庄住下了。只因为她的身世只有关毅、关羽父子二人知晓,加上她落落大方、处事得体,又平易近人,关家庄人皆道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如她。没过多久,青儿便与关家庄上下相处得熟络融洽,宛如一家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