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群逸走进玉屋楼的花厅时,罗兆天正在安然自若的饮茶。罗琴站在父亲的身边,看到群逸走了进来,便立马堆上满脸的笑容。罗兆天恢复了素日里的傲慢之色,冷笑道:“真是想不到,你小子运气也不算太背,自有贵人助你逃脱此难。”
丁群逸听得不大明白,就问道:“岳父大人口中所说的贵人难道不是您吗?群逸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贵人可以仰仗的。”
罗兆天将自己手中的茶碗放下,道:“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与众鸿儒据理力争,一介知州,不惜死谏才捡回了你的这条小命。”
丁群逸想到了什么,正想说,罗兆天却率先说道:“这人你也认识,就是咱们宝应人,人称第一才子的莫荣韬。”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他的名字,丁群逸还是有一点儿的吃惊,急忙问道:“死谏?那莫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罗兆天笑道:“你放心吧,朝堂之上那么多人,他岂会那么容易的就死了。听说受了点儿伤,不过不碍事儿的。”
丁群逸就问道:“那圣上有没有降罪?”
罗兆天道:“圣上若降罪,怎会有你今日的福气。
丁群逸自责的道:”幸好没怪罪,否则若是为了我丁群逸让莫大哥遭罪,那岂不是害苦了他?”
罗兆天笑道:“若说你因他得福,倒不如说是他因你得福。据说那日莫公子为了你不惜冒犯天颜,血染圣殿。幸而咱们万历皇帝圣明,他自负是亘古洪荒宇宙第一聪明睿智君主,见解自然是不同的。他只道莫公子是重义轻生命的仁人义士,所以不但赦免了他玷污圣殿之罪,连他所启奏的‘不能断绝了天下慈善之心’之言也统统准予了,所以才施了恩德。要知道在这之前满朝文武大多提议效法先皇处置沈秀之法将你流放啊。”
丁群逸感动的道:“那莫大哥就是群逸的救命恩人了。”
罗兆天冷笑道:“经此一事,莫荣韬在圣上面前已经展露了头角,据说他能跟数十位博学鸿儒大家辩论不落下风,皇上对他十分青睐,又大赞他的为人气节,要不了多久,怕是这个淮阳知州是坐不住了。”罗兆天叹着气,像是十分的眼红,恨不能在天子面前出尽风头的人就是自己。忍不住的道:“实在是‘后生可畏’呀!
丁群逸点了点头,罗兆天用过了晚饭,又参拜了天子匾,就离去了。丁群逸送走了罗兆天,便忧心忡忡的来到了灵璧阁,玉澈忙迎了出来,一扫数日的阴霾,笑道:“既然京里连匾额都送来了,想来圣上也不甚在意你的所为,是雨过天晴了,你怎么反而不大高兴了?”
丁群逸道:“我能化险为夷,全赖莫大哥襄助,如此恩义,我怎么能不为他考虑。”
玉澈不明所以的问道:“莫大哥?这关他什么事儿?”
丁群逸便将罗兆天跟自己说的事跟玉澈说了一遍,完了玉澈才点头道:“想想也真是后怕,万一莫大哥有什么不测,咱们岂是后悔能挽回的。不过幸而都没事,可见上天垂怜,亦不愿亏了忠义之士,你的担心也是不必的。”
丁群逸摇头道:“我担心的也不是这个,我犹记得五年前的莫荣韬,耿直刚烈,宁折不弯,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君子。可真的叫人心惊,烈的叫人害怕。这些年我本以为他收敛了许多。可是上次我经过淮阳,听说莫大哥在那里做知州,就带一盒家乡饼饵去见他。”丁群逸苦笑道:“可就是因为这盒饼饵,我竟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守门的一个小小府丁就将我轰了出来,说是‘莫大人概不受礼’。任凭我解释道‘只是一盒普通的饼饵,只因是从家乡带来的,没想到在这儿遇上故友所以带来了。’那府丁一横脸道‘莫说是一盒饼饵,就是一片儿白纸我家大人亦是不受的’无奈我只得走了。”
玉澈笑道:“莫大哥不收你的饼饵,正说明他的清明官风。”
丁群逸不无担心的道:“我们知道他的为人当然无所谓,可是于他人呢?莫大哥不受一片儿白纸,因这一盒饼饵连面儿都不见了,不晓得要得罪多少人了。说到他的为人之道,岂不是有亏于情了吗?”
玉澈没说话,听丁群逸继续讲道:“若是他的官儿真如罗兆天所说的会越做越大,我还真担心他将自己弄得像个孤家寡人了。都说朝堂官场皆是险恶处,莫大哥德行无愧自不必说,可若是遭人陷害,孤立无援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