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的正当中放着一头红木漆盘子装着的全猪,猪身上果真如姐姐郭明明所说系着大红色的绸布。围着全猪还放着鱼,鹅,豆腐,鸡蛋,盐,酱油,油七个碟子,红烧肉,酱肘子,酱牛肉,肉丸子四个碗,最后还有苹果,梨,桃子,葡萄,橘子,西瓜,香蕉,红枣,八个水果盘,琳琅满目的放满了桌子。桌子的最前头放了一个香炉。
郭西杰领着全家人先是郑重的上了三炷香后,站在三楼上头的上梁师傅一手拿着酒往楼板上倒从楼板头浇到楼板尾,一边用洪亮的声音唱上梁歌:
今日天晴来上梁,主家修的好华堂,华堂修在龙口上,大家齐心来上梁,上一步一品当朝,上两步双凤朝阳,上三步三元及第,上四步四季发财,上五步五谷丰登,上六步**同春,上七步七星高照,上八步八仙过海,上九步九子登科,上十步十全十美,荣华富贵万万年。
郭家的堂叔,堂伯,姑父,侄子,全都已经准备好,抬起楼板缓缓往正确的位置抬,楼板的东边要略微高于西面,因为东面为“青龙座”西面为“白首座”,楼板刚抬起来,一道影子忽然出现了,嘴里还嚷嚷着:“哎呀,这楼板这么重,我也来帮帮忙吧。”
领头的上梁师傅是三堂伯郭懂,看到孙瑞突然冲上来,一惯好脾气的也不禁蹙了眉,看向郭德洲道:“二哥你让二嫂子上来干啥,这楼顶还没有铺楼板呢,可相当危险,赶紧让嫂子下去。”
孙瑞当然知道这楼顶上危险,毕竟哪儿还都是窟窿,一不小心就容易踏空。但她不是没法了嘛。刚才想的那办法叫郭小明和郭明明那俩小兔崽子给破坏了,现在只能是把血迹偷偷的抹到房梁上,甭管是哪儿吧,只要抹上都中。
于是讪笑了一下道:“郭懂啊,我就是想帮帮忙,也就是凑个手而已,再说了俺家德洲也是盖房子的,没吃过猪肉,我还没有看见过猪跑啊,不会出啥事儿的,是吧,德洲。”说完还使劲儿的眨眨眼,期望郭德洲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郭德洲早上走的早也不知道自家婆娘打着啥主意,即便是孙瑞的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也没有接收到任何信息。他对自家婆娘这做法也是不同意的,这又不是看看能中的事儿,万一有个啥闪失,可是会出人命的,于是道:“孙瑞,你下去吧,这上头确实是不安全。”
孙瑞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心里真想把郭德洲给骂死。这死东西,关键时刻咋一点都不懂看颜色呢。可现在已经到这个份上也不能啥也不干再下去啊。一瞅,绑楼板的红绸子布就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也不想再废话了,偷偷把左手的小拇指又掐了一下,打算冲上去抹上就走。
刚准备动呢,一左一后两只胳膊被人给拽住了。一看居然是郭明明和郭小明姐妹两个。
原来郭小明就防着二娘孙瑞再搞破坏呢,因此等跟在老爸后头上完了香,就暗暗注视着二娘。
刚才看见二娘偷偷摸摸往楼梯上,郭小明叫了郭明明就紧跟着上楼了。
果然,二娘还没有死心呢,为了让郭小明家倒霉,真的是煞费苦心。
“你们两个抓着我干啥?”都到了现在孙瑞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
郭小明阴森森瞪了她一眼,正好她捉住的是二娘的左胳膊,也就不再客气了,用手指甲重重的在二娘的小指头伤口上一掐,随即在二娘耳朵边上轻轻道:“二娘,刚才你往碗上抹了那么多血,血只怕是早就流干了,要不要我帮帮忙啊!
孙瑞疼的瞬间汗就出来了,可听到郭小明的话又禁不住浑身哆嗦。完了!刚才她的所作所为居然全被发现了,还有现在,这是不是叫抓个现行!她该咋办,她该咋办啊!在线等,挺急的。
可惜,这种恶心人的就是魔鬼也懒得救。软着腿被姐妹俩半搀半拖的拽到二楼的地方,姐妹俩就松开了手。孙瑞没有站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黑色的裤子上沾满了水泥灰,好生狼狈。
上楼板的人看到孙瑞从眼前头消失了,也没人去想到底是咋回事儿,抬着楼板缓缓把楼板移到正确的位置上。
郭懂这时候朝着下面的郭西杰打了个手势,郭西杰拿着香跑到鞭炮的最前头把鞭炮点燃。鞭炮是老早就从街上一直铺到楼前头铺好的,于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从街头一直响到房子前头。
等鞭炮点燃的当间,赵素荣拎着一篮子的红点馒头上楼了,上到二楼的时候看到孙瑞一脸灰败的坐在地上,两女儿撅着嘴巴站在旁边,刚想问发生了啥事儿。孙瑞已经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连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拍,捂着脸往楼下冲。
郭小明不愿意自家老妈因为二娘耽误了扔上梁满头的时间,于是道:”妈,回头再跟你解释,你赶紧上去吧。“
郭明明也道:”妈,你先上去吧,回头我们给你说。“最后还很贴心的加上一句:”妈,上头危险,要注意脚下啊!“
赵素荣想想也对,啥事情也比不上现在手上的事情重要啊,就别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儿上头了,于是跨个篮子上了楼梯,等找到一块儿相对平坦的地方,开始抓起篮子里的馒头往下扔。
底下的”老炮儿们“早都等着呢。赵素荣的手一抬,底下的人就开始抢上梁馒头。其实,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再差的人家也都吃的起白面馒头了,抢上梁馒头就是图个吉利,抢个福气。
抢完上梁馒头,上梁酒也就正式开始了。基本上是男人们坐一起,女人们带着小点儿孩子们坐一起,老人和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坐一起,当然,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们基本上就是哪里有空位往哪里钻,甚至还有些吃了这桌,吃另外一桌的。
郭家三个姑娘,三个儿媳妇,再加上小点的郭培培,鲍盼盼,鲍欢欢,以及抱在手里的郭国梁还有鲍宇峰正好坐了一桌子。
王荣慧老早就抢好一个位置,这位置正好对着一只完整的烧鸡,菜都还没有上齐,王荣慧就手疾眼快的拽了鸡的两条腿下来,一只自己拿着,一只塞到郭国梁手里头攥着。
郭国梁只长了两只小门牙哪里啃的动,只是口水把鸡腿洗了一遍又一遍。
郭培培不乐意了,撅着嘴叫:”妈,妈,我也要吃鸡腿。“
王荣慧”哦“了一声,加开速度把自己的鸡腿啃完,然后把鸡骨头塞给国梁,把儿子手中的鸡腿给了女儿。接着飞速的把筷子伸向了另一盘猪肘子。
郭淑芬看见王荣慧的这副吃相忍不住鄙夷。啧啧!这年头还有这样子当妈的,孩子都顾不上,自己先要吃饱。
郭琴住的最远来的也最晚,到的时候也只是跟的上吃饭。坐下之后环顾了一圈,发现看不见孙瑞,于是小声的问旁边的郭兰:”大姐,看见孙瑞了嘛?“
郭兰摇摇头:”没有看见,也许是在哪儿忙活着的吧。“
王荣慧是哪里有动静,耳朵第一时间就支起来的,听见郭琴问,得意的晃了晃脑袋道:”二姐,我建议你啊还是多吃饭,二嫂的事情还是别问的好。“她刚才看热闹的时候可看见二嫂捂着脸一路跑着从楼梯上下来,身上穿的裤子还都滚的是灰。再联想到二嫂上午那鬼鬼祟祟的举动,她得出的结论是二嫂肯定是”东窗事发“了。
郭淑芬一听兴趣来了,这肯定有隐情啊,连忙追问:”荣慧,快说说,二嫂到底是咋啦!“
王荣慧摊摊手,”这我可不敢瞎说,我又不是那多事儿的人。“
郭淑芬翻个白眼,她要是不多事儿,这世界上早就没有多事儿的人了。话说一半,钓人胃口什么的最讨厌了。
郭兰听见了只当没有听见,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想吃的菜。
郭琴心里暗暗一沉:恐怕孙瑞又干啥见不得人的事情。真是的,就不能好好的嘛!看来待会儿还要去孙瑞家里头看看。
因为只是简单的一桌子菜。除了男人那几桌还在喝酒,女眷们还有老人孩子基本都已经散了场,三三俩俩的回家去了。
赵素荣开始把桌子上的碗筷捡起来,没有吃完的菜一个个打包,回头看看谁家养了猫狗之类的,送给人家。
郭小明和郭明明懂事的帮忙捡碗筷。
赵素荣这时候想到楼梯上的那一幕,于是问姐妹两个。
郭小明看看街坊邻居们走的也都差不多了,于是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赵素荣一听顿时感觉肺都气炸了:这二嫂怎么是这样的人啦,千方百计的让自家倒霉,这哪里是亲戚干的事儿,这比仇人还狠呢!碗筷也不捡了,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郭西杰的那一桌,然后把郭西杰叫到一边,气愤的把孙瑞所作所为三言两语的说了。最后还加上自己的一句见解: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如果自家再这么稀里糊涂的下去,说不定哪日就被捅了刀子的。
郭西杰的这些堂兄弟包括亲兄弟都不是能奉承巴结劝酒的人,其他桌上的几个吗都是下属也不好意思灌老板酒。因此饭吃到现在郭西杰倒是一点都没有醉。
听完赵素荣的话,郭西杰先是震惊,后是气愤难当。上一次孙瑞两口子偷自己东西,自己看在妈和二妹的份上原谅他们了。可这才过了几天啊,二嫂就这么对自家。听媳妇的意思,刚开始把血迹抹到碗上被自家两闺女发现了都还不知道收手,还二次冲到楼上要让自家的房梁沾上晦气,这是铁了心的要上自家倒霉啊!有这样的亲戚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落着好嘛!
想到这儿,他沉着脸回到桌子上,给自己酒杯里头倒满了酒,然后端着杯子绕道了二哥身边:”二哥,这杯酒是三弟我敬你的,算我这当三弟的对不住你了。正好今天是7月27日,离月底还有三天。过完三天,你和二嫂把房子给我腾出来吧,我交还给村里了。“
”啥?你说啥?郭德洲懵了:“我们这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让我们搬出来呢?”
郭西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二哥,有什么话你回去问二嫂吧,我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让别人看咱们兄弟的笑话。”
郭德洲再傻也知道是孙瑞又干了什么蠢事儿,而且还东窗事发了。郭西杰敬的这杯酒也来不及喝,急匆匆的就往家里头赶,脑海里头就一个念头:赶紧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然后想办法不能搬出去,这搬出去一年可是要1000多块的房租呢,自家这正盖着房子钱本来就紧巴巴的,这下子可怎么够哦!
回到家里门郭德洲直接推门就进了两口子的卧室,果不其然,孙瑞正神色不安的坐在床上。
郭德洲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说,你今天又干了什么事儿?”
事到如今孙瑞还死鸭子嘴硬:“我┄┄啥都没干。”
郭德洲虎着脸道:“我再问一遍,你确实啥都没有干?西杰可是已经把事情都给我说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回来问你?”
孙瑞心里防线彻底崩坍了,于是又开始耍起无赖:“说了又咋样,我起初想把血迹抹到碗底下被郭小明和郭明明那两兔崽子发现了,没办法我又想直接抹到楼板上,我上楼去的时候,你不也知道嘛,不是又被郭明明和郭小明给拽下去了,我啥也没干成啊!”
郭德洲瞪大了眼睛:“孙瑞,你为啥要干这些,你干这些你捞得着啥好处?”
说出来了孙瑞反而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脖子一梗:“我捞不着啥好处,但我就是看不惯老三两口子那嘚瑟的样子。凭啥他们又三层楼房,又买车子的,咱们盖个二层楼还省吃俭用的。”
郭德洲垂头丧气的抱着头蹲下来:“好吧,三弟倒霉了你就高兴了,问题是现在三弟没有倒霉,咱先要从食品厂搬出去了。”
啥?牵涉到自己利益,孙瑞屁股坐不住了,从床上一蹦而起:“谁让咱们从食品厂搬出去,咱凭啥搬出去。老娘就是不搬,谁让我搬我给谁拼命。”
郭德洲瞟她一眼,苦笑道:“拼命?你拼吧,我没脸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