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1 / 1)

我的前女友曾经别有用心地说我,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像刘烨,之所以说别有用心,是因为那会我刚陪她看了一部叫《硬汉》的电影。她的这个评价让我十分迷茫,实在搞不清欣赏和挖苦的界限,在我努力分辨并准备投桃报李或者以牙还牙的时候,她做了一个看上去异常浪漫的举动——她当着我的面,在我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浪费了一毛钱,可耻地照顾了下中国移动的生意,给我发送了一条信息。就一句话,简洁爽快,直截了当,干净利落嘎嘣脆: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首先我得承认,当时我措手不及,惶恐得像一个迫不及待掀开美女裙底,却发现里面藏了把上了膛的手枪的强奸犯。其次我还得说明,虽然我的前女友用这种方式提出分手,但并不表示她是哑巴,也不表示我是聋子。我们在这之前一直都是正常人,正常情侣,而且我并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正常情侣,分起手来如此地不正常。

我当时盯着手机看了三秒,然后觉得不适应,又抬起来头来看了她三秒,更觉得陌生和阴冷。她朝我笑了笑,缓缓摘下戴在左手腕上的手链,像个参加了越战却侥幸没挂的美国大兵代其死鬼战友,向其倒霉亲属交还遗物一般郑重地放在我手里。更让我骂娘的是,我好像一下没了骨气,鬼使神差地接了,然后跟个木鸡一样看着她转身离开。她还轻呼了一口气!

“不合适?我和你在一起七年了。03年我们大一,我挡在你们教室门口,跪着给你送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合适?才一朵,还不是玫瑰!04年寒假我从老家坐了五个小时的中巴车,到你们家只为看你一眼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合适?那天下大雪,你在车站等了我两个小时,脸都冻肿了。05年我在校门口对面的宾馆脱你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合适?30块一晚的单间啊,房间里没有厕所,没有电视,隔壁打鼾的大哥宛在枕畔。06年我在网吧开荒MC,鏖战了三天三夜,见了状若鬼魅的我,你一脸心疼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适?你把我从网吧揪了出来参加四级考试,冒着被专制的危险给我发答案,虽然我填了姓名学号就睡死在考场。”

“07年我偷摸着见恐龙网友,手机放在裤兜里不小心按到了你的号码,于是你全程监听了青蛙和恐龙那石破天惊的偷情过程,你把我手机都搞停机了,可也只是哭着扇了我一巴掌,还是没说不合适;08年你跟着我到了南京,住防空洞吃方便面,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不到3000块,有点富裕你就跟拿了三好奖状的孩子一样,夸张地向我挥挥手里的借记卡。你每每晚上加班到10点半,路上闪过一只发了春的公猫你都能吓得哭鼻子,可你仍旧没说不合适;今年我勒了三个月裤腰带,省了2000块给你买了这条手链。我昧着良心说是地摊货,你却如获至宝一样戴在手腕上,左摇右摇,抢了一把西瓜刀架在我脖子上,问我好不好看。那会你说过什么?你说过你要嫁给我,要给我生孩子,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当时这些话是我一口气说完的,中间没有停顿,没有迟疑。这对于一杆烟枪,一个每天一包烟,肺活量以个位数计的我是个莫大的挑战,可我还是说完,尽管我累得淌了满脸泪水。那会我们还在德基六楼,满层都是着急脱手的黄牛以及忙于送钱的冤大头,在我歇斯底里喊完之后,我发现他们全都停下手里的活计,一个个张大嘴巴傻瞪着我,像是在看一个火星来客。这个火星来客没有特异功能,没有三头六臂,却极有可能如很多人想象那般丑陋不堪,可笑至极,因为不管怎么样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哭鼻子的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肯定都让人不敢恭维。不过我得承认,我的前女友应付突发情况的能力确实在我之上,她当即就停了下脚步,发狠一样伸长脖子,对着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喊了一嗓子:“看什么看!没见过拍电影啊?”说完她就抽身走了,头不曾回过一次,看也没看我一眼。

那会我傻愣站在当地,忽地发现她的背影从某个角度看很像谢娜。于是我立马释然了,或许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我们的确不合适。

被甩了之后,我总是会陷入一种煎熬的无聊之中,夜复一夜地思索,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如此彻头彻尾的失败。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拥有坚强意志,并且生命力顽强的男人,毕竟自己在这个充满危险和未知的社会之中生存了二十七个年头,至今安然无恙。我可能喝过不止一杯毒奶粉,吃过不止一次地沟油,盖过不止一条黑心棉,也会在马路上奔走,但从未被七十码过;尽管经常被人莫名其妙地代表,可也只是冷眼旁观,从无怨言。更重要的是,在面对高不可攀的房价时,我一直都表示相当地淡定,这从根本上杜绝了被强**拆和禁不住自焚的可能性。

和大多数人一样,我接受的是九年制义务教育,经历过中考和高考,虽无特别建树,但最起码不是个文盲。我心地善良,路上见到老太太,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要不要扶她过马路,车上见到老大爷,立马就环视四周寻思要不要让座位。就算在地铁上遇见四肢齐全,口齿伶俐的男性乞丐,我都能在犹豫过后给他一个钢镚儿;从小到大我撒谎无数,经常将成绩单上的三涂改成八,但那全都无伤大雅,也不能算弥天欺人。最大的过错也只是大二的时候,心怀鬼胎地交了份入DANG报告,幸运的是伟大的党组织及时地甄别,并将我拒之千里。

我一直奉公守法,要是捡到钱包,一定会交给警察叔叔,并且思想单纯,从未想过叔叔会自渎,将钱包据为己有。我坚信自己是个爱国青年,常年在各大论坛发帖抨击网特和美分党,见到汉奸能生吃了丫的,并且在大四那年意气风发地报考了国家公务员,还在面试的时候充分地阐述了雷锋精神,再三强调自己是想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人民币服务,可能考官大人不信,将我可耻地淘汰掉了。

我叫李小冬,性别男,爱好女,今年27岁。我是个典型的八零后,崇拜过圣斗士和大空翼,玩过捉迷藏和跳皮筋,学过李磊和韩梅梅对话的英语;曾透过彩色的糖纸仰望天空,发现世界五彩斑斓。也曾在秋夜奔跑,回过头来就能看见天上挂着的那个怎么都甩不掉得月亮。我是个悲剧的八零后,不是管二代,也不是富二代,我没能当一个有钱人的儿子,却一直在梦想着做有钱人的爸爸。我没钱,没房子,没车子,没女友,没前途,更悲剧的是,我还没死。我一直在被人训诫,要生活,先生存,可当我挣扎着生存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我的生活早已荡然无存。

四年前的我23岁,正当青春年少,虽然长相普通,不能说是倜傥,但偶尔也能装一下风流。那会体型匀称,没有小肚子,没有双下巴,自觉吃啥都不会胖。现在的我160斤,下巴厚得能夹住枚钢镚,吃完东西就会来回摩擦隆起的肚子,感觉像挨了一记结实的闷棍,心下悲戚无比。

四年前的我每个下午都去踢球,从两点到五点,一跑三小时,大气都不喘一口,带起球来优游自若,虎虎生风,要是玩得兴起,真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现在的我再也不提当年奋勇,开场时站那儿,最后还是站那儿。上次单位联谊赛,对方有一个40多岁的壮男,恬不知耻地用速度趟我,屁股扭得跟嗑药了一样。我被他如法调戏了数次,守门员老戴气得七窍流血,旁边督战的领导也火冲丹田,气血上涌,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脸红了一会就镇定自若,心想,麻痹的,老子27了,跑不动了。

四年前的我喜欢发短信,电话从来不打,来电一律不接。曾经和一认识不到2小时的妹子用短信进行精神交流,她来我往,从晚上8点发到凌晨两点,一开始纯洁无比,我问天文她问地理,后来便恶俗不堪,我问她有没有狐臭,她问我有没脚气。现在的我看见手机就怕,有时拿着手机就好像捧着个炸弹一样,铃声一响我就心惊肉跳;短信越来越少,发件人不是招商银行,就是交通银行,一个骗你办贷款,一个催你还卡债,中心思想完全相同。有时翻着手机,想起以前那个短信妹子,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十分幽默的春梦。

四年前的我有色心没色胆,见到美女只敢斜着眼偷瞄,常常会懊恼地由着她擦肩而过。现在的我心早被狗吃了,一身是胆;四年的我脚很臭,脾气更臭,见谁都觉得像我孙子。现在的我脚依旧很臭,只是脾气没了,见谁觉得是我大爷;四年前的我脸皮薄得很,受了委屈,还能躲起来哭一鼻子。现在的我已经不要脸了,鼻子早就没了,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我07大学毕业,读的是徐州某二本院校,学的是传说中的万能专业公共管理,据称此专业出来的人才连公厕都能照看得井井有条。那会我愤青一条,踌躇满志,自觉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动不动就想吞了山河五岳,拿了毕业证便跑到南京做起了发财梦。事到如今,已有四年之久,而今发财美梦早已泯灭淡去。当梦想的阳光照进惨淡的现实,抬头望天就会伤心地发现,其实就算是目之所至,也是遥不可及。

在南京草草混了四年,前两年平淡无趣,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也就是防空洞里,我和前女友过的非法同居生活。可惜好景不长,我刚想与之谈婚论嫁,那小妮子便莫名其妙地,在德基把我一踹三丈远。这事对我打击挺大,影响深远,被甩了那几天我一直神神叨叨,低落不振,09年十一节庆回老家,老娘看着我一副死灰模样,问清缘由便拉着我相亲,五天下来方圆十里的待嫁剩女,都被我看了个够,突然间就大彻大悟,果真天涯处处是芳草。回到南京便重整旗鼓,正好也厌倦了坐办公室的安逸工作,一上班就骂骂咧咧,没事就预谋跳槽。那会我满脑子资本主义普世价值观,纯粹想做个自由分子,于是就找到了现在的工作,跟这老戴做起了业务员,一做就是两年,出差在外的时间比在南京的日子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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