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岱楞楞地掂了掂手里的糕点,无奈道:“那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摊主一抬眼皮,看到墙角处已经转出来了几个高大的人影,胆气立刻壮了起来,叫嚷道:“你这小娘们怎么说话的,你都拿过了让我怎么卖给别人,哪有买吃的东西还退货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下毒?”
海岱总算看出来这人是故意诓人的,把点心往他的摊子上一扔准备走,无奈身边已经被几个东夷人团团围住,只好往北太沅那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问道:“你能扛得住吗?”
北太沅含笑点了点头。
海岱见有人撑腰,立刻道:“我若是不给会怎地?”
摊主狠狠地按了按骨节粗大的手指,狠笑道:“你若是不给…”他还要放几句狠话,旁边有几个在一旁茶摊上歇脚汉人行商却看不下去了,仗义执言道:“你一个东夷蛮子,是要硬抢人家小姑娘的钱是怎地?一块糕点你竟要出这般天价,那我问你,刚才在你这里买糕点的东夷人,你怎么就给他算二十文呐?”
摊主把头转过去,狠狠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挡我屋塔大爷办事,活腻了不成?!”
那汉人丝毫不惧,朝地上狠啐了一口,还踩了两脚,才骂道:“呸,白石城里的哪个不是杀过人见过血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女娃娃,你他|娘的还有没有点血性?!”
说着一抬手,高声道:“兄弟们,操家伙!”说着,他身后那些看起来如同商队护卫的人立刻一抬手,从腰间抽出雪亮的马刀来。
那伙东夷人也不甘示弱,立刻也拿起大小不同的武器冲了上去…
这也就罢了,此时街上也有不少东夷人和汉人,竟然也不发挥袖手旁观的优良传统,随手拿起身边的家伙就冲上去战成一团,转眼间,小半条街的汉人和东夷人就冲了上去,剩下的人不论男女,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最绝的是他们一边动手还一边动嘴“妈|的,陈六,你他|妈还想不想娶我妹妹了!”
“呸,你妹妹长得那一脸麻子,要不是我老娘逼,你当谁愿意娶啊!”
“混蛋,纳塔!你欠了老子的钱还没还!可算是找着你了!”
“啊,就是你这个混蛋上次偷了我家的狗炖肉吃!”
于是本来处于风暴中心的海岱和北太沅被明目张胆地边缘化了。
海岱目瞪口呆地看着着场突如其来的暴|乱,嘴角抽搐地问北太沅:“这些…是不是被我挑起来的?”
北太沅老神在在地靠在一旁,悠然道:“自然不是。”原来东夷人和夏人积怨已久,此地又是两族人混居的地方,自然多有摩擦,燕北又民风剽悍,这等长街械斗之事屡见不鲜,有时候一天几回都不新鲜,甚至还出过人命,任何小事都能成为他们大动干戈的起因,反正此地属于三不管地带,死了最多向当地土司陪几个钱,打一顿板子。
海岱放下心来,又有点担忧道:“那他们这样一直打下去,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好歹人家是为了帮她出头才动的手。
北太沅依旧悠哉,甚至还有心情品评他们的打架姿势,因此笑道:“急什么,一会儿人就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声重鼓响起,一个东夷汉子用东夷语高声道:“都快快住手,大王子托拿勒给我们东夷人住持公道了!”
果然,此言一出,那些东夷人都纷纷住了手,得意地看着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夏人。
人群渐渐分开,一个身高体壮,眉目和上次来大夏的辛夷颇为相似的东夷汉子走了出来,他目光如电,四处看了几眼,忽然定在北太沅身上,然后微微一凝,随即就若无其事的转了过去,高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卖糕点的摊主,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跪在地上,双手高举,高声道:“愿伟大的狼神保佑您,我们敬爱的大王子啊,我需要您住持公道。”说着想去亲吻托拿勒的靴尖,不过托拿勒脚步一闪,不让他碰到。
托拿勒不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摊主故意用东夷语道:“大王子,他们这些汉人,拿了我的东西,不但不给钱,还砸破了我的摊子,打伤了我的兄弟,您要为我们这些东夷好汉做主啊!”
旁边有几个能听懂东夷人的夏人看他如此颠倒黑白,都不满地叫骂起来。
海岱拉着北太沅问道:“可是他在胡说?”
北太沅凝神一听,冷笑了一声:“随他去吧。”
没想到托拿勒先是恼了,然后高声训斥道:“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有胆量砸你的摊子,有本事打你的兄弟,肯定是你先犯下的错误。”
此言一出,不光那些东夷人惊呆了,就连那些汉人也呆住了。这人可是东夷王子啊,怎么会向着汉人说话?
只有站在北太沅身边的海岱看见,托拿勒目光始终不离北太沅,眼底带着一丝善意与讨好。
这时,另一个声音也高高地从人群的外面传来,高声道:“大哥,你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是满脸桀骜的辛夷分开人群,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北太沅轻轻翘了翘嘴角:“有趣。”
海岱也点点头,低声道:“兄弟两人唱反调,果真有趣。”
辛夷怨恨地看了北太沅一眼,他可没有忘记当初是怎么被这个人派去的人围追堵截的,自己又是在何等九死一生的情况下才摆脱掉追兵的,他可是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舍出去了,他自己当然不把一个妹妹放在心上,不过他的父亲却大发雷霆,剥夺了他手里的好些权利,使得他现在被他大哥死死压制着。
托拿勒沉着脸道:“辛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人欺负外乡人在先,欺瞒我在后,还有理了不成?”他又咬着牙,别有深意地道:“你可不要忘了父亲的教诲啊。”
听到后面这句话,辛夷脸色僵了僵,显然是想到了这些天受到的惩罚,随即又轻轻嗤笑一声,高声道:“我就不信了,难道父亲还会让你帮着夏人不成?我们身为东夷金狼头帐下的王族,自然应该帮着东夷兄弟才是!”这摆明了就是要护短。
托拿勒脸色更沉,辛夷这招玩的漂亮,他该怎么反驳?难道他说他不打算帮着东夷人?那他这个大王子也干脆别当了!但他后面的图谋又离不开北太沅的机会,怎么肯放弃这个讨好他的机会?
他心里一边大骂辛夷坏他大事,一边又苦苦思索对策,场面一时间又僵持了下来。
海岱又是着实吃惊了一把,没想到这两人当街就撕破脸,不像大夏人总喜欢遮遮掩掩,背地里捅刀子。本来人家还打得好好的,现在突然又上演了一出兄弟阋墙,从武戏变成政戏,负分,差评!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没人注意到,一顶香车慢悠悠地从墙角边行了过来…
香车里坐的是个美貌的东夷夫人,神态成熟娇媚,三十多岁望上去仍旧如同二十许人,一般东夷人都喜欢称她为图雅夫人,因为她有个很特殊的身份——托拿勒的情人。
虽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她还是成了托拿勒的情人,她并不以此为耻,甚至就连她的两个儿子都以此为自豪。
图雅的丈夫死了之后,族落里的人立刻想要夺了她的牛羊和帐篷,把她感触族落,可自从她跟了托拿勒之后,她的牛羊数量多了一倍,帐篷也多了三四个,这让她很满意——虽然在大夏人眼里这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图雅最近有些发愁,随着她年龄渐长,托拿勒已经不那么宠爱她了,而是渐渐地喜欢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失宠,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所以她今日特地来给情郎助威,顺便在托拿勒面前讨个好。
走到人群骚乱出,她让车夫停下来,自己掀开了车帘,正巧看到了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的北太沅,自然也看到了他身边的海岱,那翠纹的眼眸让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图雅是个聪明的人,她曾听托拿勒说过想要拉拢北太沅,让他助自己取得王位,所以从那时起,她就留心搜集北太沅的资料,自然也不会放过海岱这个他的唯一的身边人。
她知道北太沅,也知道海岱,却没想到今日看到了,真是又惊又喜。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想到刻意打听来得海岱的资料,嘴角微微动了动,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又是担忧紧张,又是有些兴奋…166阅读网